地火力间隙,以小股兵力沿河床隐蔽接近,实施短促突袭,打乱敌部署,为正面创造机会。”
“不错!”程廷云点头,“战机稍纵即逝!战场指挥,不仅要有耐心等待,更要有抓住转瞬即逝机会的胆魄和决断!谨慎是美德,但过犹不及!”他看向所有学员,“记住,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最安全的战术,是让敌人陷入混乱!” 林默默记下,眼神更加锐利。
张灵甫在一次战术作业中,提出一个极其大胆的纵深穿插方案,极具想象力,但风险极高。程廷云仔细审视后,并未全盘否定,而是与他反复推演细节。
“方案胆识可嘉,”程廷云指着地图上几个关键点,“但穿插路线过长,补给点设置在此处不妥,易被切断。预备队投入时机过早,若穿插受阻,将无兵可用。建议:缩短穿插纵深,在此处(他点了一个位置)设置隐蔽补给点,预备队改为梯次配置,视前方战况逐次投入。”他抬头看着张灵甫,“打仗不是赌博,再好的奇谋,也需要扎实的细节支撑和风险控制。锋芒要利,但刀柄要握得稳!”
张灵甫看着程廷云在地图上清晰标注的修改意见,眼中桀骜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到真正懂行之人的兴奋和折服:“是!学生明白了!谢长官指点!”
程廷云的严格和“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训练场上,他铁面无私,无论学员出身如何,一视同仁。一个广东籍的学员,仗着家里有些关系,训练偷懒,被程廷云当众严厉斥责,罚加练到深夜。一个陕西学员,因水土不服在武装越野中掉队,程廷云没有责备,反而亲自陪他跑完最后几公里,并叮嘱军医多加照看。
他并非冷酷。深夜查铺,他会悄悄替踢开被子的学员掖好被角。看到学员训练受伤,他会第一时间询问伤势。他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记录着每个学员的特点、优点和需要改进的地方。他的办公室(一间简陋的营房)门总是开着,任何学员有战术上的疑问,随时可以找他讨论。他解答问题时,耐心细致,往往能旁征博引,结合古今中外战例,令人茅塞顿开。
渐渐地,“程阎王”的绰号在学员中悄悄流传,但这绰号里,敬畏远多于抱怨。更多的学员,如戴安澜、王耀武、胡琏,方先觉,张灵甫、林总等,对这位年轻得不像话、却仿佛身经百战、无所不通的队长教官,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依赖。他不仅是教官,更像是一座灯塔,指引着他们在军事的海洋中前行。他课堂上那些关于“生存”、“灵活”、“协同”的理念,如同种子,深深埋进了这些未来将星的心中。
一个周末的傍晚,夕阳给长洲岛镀上了一层金色。程廷云没有休息,独自一人来到后山那片曾进行过演习的丘陵。他站在高处,望着山下军校操场上正在进行的篮球比赛,喧闹声隐隐传来。晚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那道在惠州留下的伤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那块银壳怀表。表壳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表针滴答,沉稳地走着。
棉湖的血色,惠州的硝烟,周主任的嘱托,课堂上年轻而专注的面孔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不再是那个初入黄埔、对未来充满不确定的重生者。他在这里扎下了根,有了袍泽,有了学生,肩上有了更重的责任。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座革命的熔炉里,淬炼着自己,也淬炼着未来中国的军事骨干。
“莫忘初心”他低声自语,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怀表外壳。表针的滴答声,仿佛与时代沉重的脉搏同频共振。他知道,短暂的平静只是风暴的间隙。北伐的号角己在远方隐隐吹响,更大的历史洪流正在酝酿。而他,程廷云,这位黄埔一期最年轻的教官,将带着他的理念和承诺,走向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未来。他将亲手培养的学生送上战场,而他自己,也终将再次披挂上阵。只是那时,脚下的路,又将通往何方?怀表的滴答声,仿佛在无声地叩问着历史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