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瞧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眼睛都发酸了,真没有。”秦离铮静静听着,不禁轻笑。
倏地"啪"的清脆一声,像是什么首饰落地。不一时,春棠拉门出来,手里拿着根簪子,欲往西厢那头走。秦离铮心念一动,忙快步行去拦下她。
春棠歪着脸瞧他,面色不解。
秦离铮沉默片刻,有些生涩抬起两条胳膊向她比划,问她发生何事。春棠好半晌才看懂,料想他看不明白自己比划的意思,遂旋裙往西厢去取了纸笔,写下缘由与他。
看清上头意思,秦离铮才明白这簪子因摔碎一片花瓣,钱映仪看着心头不舒服,方令春棠收起来,待哪日找个时机一并将不完整的首饰都送去修补一番。秦离铮往窗纱摇曳的影上多瞧了两眼,蓦然向春棠要来笔,寥寥几字写下,只说簪子交与他,他会修。
春棠讶然,有些不大相信。
秦离铮又点了点下颌。
碰巧这时小玳瑁不知打哪个拐角出来,见二人立在原地,狐疑把那纸夺过来一瞧,哪有不明白的?
连番向春棠保证,或说小姐近来心情不大好,修好发簪也使她高兴高兴,或说小姐往日戴这簪子戴得多,想来也是喜欢,不如早些修好。一阵比划下来,胳膊都有些累。
春棠总算放宽心,把簪子递与秦离铮,复又旋进屋子里。这回轮到小玳瑁不大高兴了,板着张脸委屈,“你的忙我是帮了!我还没与她多说几句呢!”
秦离铮收好发簪,瞟他一眼,扯出半边唇笑,“那我再帮帮你?”...算了,“小玳瑁懒洋洋往廊柱上靠,冷不丁问:“你真喜欢小姐?往正屋那头觑了一眼,少年再望向秦离铮的目光里有几分怜悯,“身份地位配不上,你这叫肖想。”
秦离铮嗤嗤笑了,不与他争辩,只说请他看着,自己再出去一趟。小玳瑁在后头追问:“这时候都天黑了,你往哪里去?”回答他的只是一道渐渐模糊的背影。
何家铁铺的伙计正预备落钥关门,不防拐角匆匆走来一人拦停他的动作。伙计定睛一瞧,竟是白日那出手大方的年轻官人,心中一咯噔,怕他是反悔,便忙道:“官人,咱们铺子不做生意了。”秦离铮又摸出个银锭丢与他,自顾往铺子里去寻何铁匠。“你说要做什么?暗器?"何铁匠正盘腿在椅上,端着碗阳春面吃。秦离铮面色不改,淡然指点一二,“是,白日那把匕首..不做了,烦请您将这簪身融了,打成空心的形状,里头安装机关,拉出一根细弦,另一头连在这簪头的一片花瓣上,再把这三串珍珠凿空,搁进一些防虫的香料,香料与细弦,我明日一并送来。”
“好精妙的机关,就是不知官人用来做什么?"何铁匠语气隐含几分防备,“倘或是做杀人的行当,那白日的银子请官人拿回去,我不做这生意。”“请放心,只是用作防身。”秦离铮一惯不爱说得太清楚,只将作用交代了。何铁匠定定看他半响,复又再三确认,这才叫他十日后来取。待再回钱宅时,钱映仪已然歇下。
上半夜由小玳瑁值守,秦离铮现下得空,索性回了歇息的寝屋,摸出两本册子,一一翻页阅览。
正是下晌在书摊上买的书。
可愈是往后看,愈是眉心打结。
最后干脆将册子狠掷在案上。
什么讨女人欢心的妙招,分明就是油嘴滑舌骗女人。嫌弃过后,是一字也不想再看,遂点燃个银缸,擎去门外,找了处稍显隐蔽又无人的地方,欲把那册子一把火燎个干净。火光摇摇晃晃,秦离铮垂眼顶着纸变灰尘,有些出神,不防想起那小半截白皙的脖子。她脖子上有两条蜿蜒向下的青筋,不大明显,细细的…微弱的火苗"啪"地绽响一声,秦离铮像被烫了一下,暗自沉气,等了片刻把黑灰收拾干净,方转背誓回那间暗暗的屋子。摸出那本手札,秦离铮惯性提笔,要写些琐碎事迹。正要落笔时,手一顿,往前翻找了一阵,瞥见与钱映仪有关的开端,写她娇气,难伺候,秦离铮暂且搁下笔,不禁弯唇笑笑,把那一页页缓慢撕下来,重新誉抄属于自己的部分。
至于钱映仪那部分,他胡乱揉成团在手心,想取来银缸再烧一回,方起身又伏腰坐了回去。
慢慢地,把那些纸张铺开,看了半响,大约是笑自己被她吃住,最终只是将那些纸张压在了某个只有他知晓的角落里。接着写:
一一咋咋呼呼的一个人,竞怕虫?她跳脚的模样有些可爱,我心甚悦。今日穿的衣裳衬她,美。褚之言所言有几分在理,我并非时刻在她身边,既不喜血腥,那匕首也恐她伤及自己,作罢。
一一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她叫我想及这句。一一倘或告知我亦是锦衣卫,她能否接纳?他绝不踢她的兔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