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手支颐,欣赏着女子抚琴时美好的姿态。
当程芳浓弹错第二次,他微微错愕。
第三次时,他深邃的眼中生出疑惑。
终于,漫长的一曲弹毕,他唇角最后一分礼貌的笑意,即将维持不住。
“皇上,臣妾弹得好吗?”程芳浓似乎很欢喜,清水般的眸子里盛着潋滟的笑意,期待地询问。
她没意识到自己弹错了,甚至以为自己弹得很好,她在骄傲?!
听到她自信满满的询问,侍立在皇帝身侧的刘全寿都有些绷不住,想说两句奉承话,嘴角却抽动着,迟迟没发生声音。
他攥着麈尾,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不是早修炼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么?今日怎么活成个锯嘴葫芦了?!
“皇后是故意的?”皇帝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沉凝的神色间怒意隐隐。
他念在她昨夜委屈,赠她一把旁人想要也求不得的好琴,她却故意把曲子弹得乱七八糟,来折磨他的耳朵。
本以为,她已被他打动,没想到,令他志得意满的一瞥,醉翁之意与他想象的毫不相干,皆是他自作多情。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是,臣妾以为,这支曲子虽简单,却不负殿外的大好秋景。”程芳浓将他的话当做夸赞,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道,“臣妾又想到一曲,比这支更妙,还请皇上品鉴!”
乐音再度响起,美人依旧绰约多姿,皇帝却全然没有了初时的期待,甚至有些坐不住。
可是,没能及时掐灭她再弹一曲的勇气,眼下已难找到合适的时机。
况且,今日的她顾盼神飞,柔顺多情,是他期待已久的模样。罢了,便是将她当一株牡丹芍药欣赏,也是赏心悦目,虽说吵人了些。
程芳浓琴艺不佳,但也没差到这般地步,她就是故意的。
狗皇帝不是想听她弹琴么?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起这念头。
状似沉浸在琴音中,程芳浓余光却不动声色留意着皇帝,察觉到皇帝如坐针毡,她心中悄然乐开了花。
也算报了昨夜被他轻薄无礼之仇。
又一曲毕,程芳浓捉裙绕过琴案,疾步行至皇帝跟前,杏眼含光,急切又期待地问:“皇上喜欢吗?”
这般仙姿玉色,袅娜妩艳的美人,即便她是故意的,可对上她春水般的期待,谁又忍心说一句真实的鄙薄?
“喜欢。”皇帝咬牙,重重吐出两个字。
“太好了!”程芳浓欢喜不已,甚至忘了刘全寿还在,腰肢一扭,坐到皇帝膝上,亲昵地环住他脖颈,“那臣妾便日日弹给皇上听。”
该死的病秧子,喜秤都拿不稳,压这一下,也够他休养几日的,看他还敢欺负她。
皇帝被她的话呛着,轻咳几声,断然拒绝:“不必了。”
捕捉到程芳浓眼中一闪而逝的痛快,他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顺势推开她,假装弱不可支,靠在椅背上,恹恹道:“弹琴劳神费力,朕可舍不得皇后如此。”
进到书房,刘全寿一面替皇帝按摩额角,一面纳闷:“真是奇了,皇后娘娘书画皆得皇上盛赞,怎的琴艺这般……”
他欲言又止,终是没敢说下去。
即便皇帝不喜欢,那毕竟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
可是,皇上真不喜欢么?
刘全寿前一个疑惑未解,反又添了一个。
而后头这个,他可没胆子问。
美人生恼,皇帝勉强还能耐住性子怜香惜玉,对刘全寿他可没有这样的耐心。
他摆摆手,不耐烦地示意刘全寿退下。
随即,召来姜远,沉声吩咐:“朕要见万鹰。”
俗话说,福无双至,愉快用罢晚膳,察觉到身下异样的程芳浓,对此却不认同。
她月事来了,这不是今日第二桩好事么?!
溪云找来干净月事带,替她收拾,程芳浓侧眸问:“消息递出去了?”
“小姐这是何苦呢?”溪云轻叹,“是,奴婢亲手把信送给老爷的,当时老爷与几位阁老门议事,没看,回去也必会看到的。”
“那就好。”程芳浓莞尔。
终究还是回不到从前了,她连爹都敢对付,可是这感觉又很不错。
谁让她不痛快,她便也让他不痛快,如此,她就能痛快些。
蓦地,程芳浓心念微动,那爹和阿娘呢?
爹一向待阿娘很好,阿娘为何总像捂不热?是爹做了什么让阿娘不痛快的事吗?
没等她细想,皇帝来了。
许是今日的琴音起了作用,皇帝并未再有轻佻之举,只是赐给她两套精致贵重的头面,应当是赔礼。
真难得。
皇帝今日不仅没奚落她,还能隐忍着听她弹完两支曲子,甚至送东西哄她。
昨日那番未动真刀真枪的亲近,足以让他有这么大的改变么?
他不中用,但看到女人在他掌间动情,他很骄傲,很受用?
程芳浓被蒙上眼,坐在帐内默默想着。
越琢磨越觉皇帝跟太监也没什么两样,心理一样扭曲病态。
侍卫来了,程芳浓腰有些酸,躺着没动,更没像先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