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最先反应了过来。
他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李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李洋不由得背脊生寒。
当年他和顾凛川在部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顾凛川不止一次地说过，自己的后背，只能放心地交给他。
可是，他却瞒着顾凛川递交了退伍申请。
他并不是不想为国效力，只是他生性跳脱，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退伍后，他在派出所兢兢业业的工作。
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办事员，提升到了所长。
所有人都认为，他这份工作稳定，体面，说出去脸上有光。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每天都要面对开不完的会，侦破不完的案件。
更多的时候，就是去帮人解决鸡毛蒜皮的矛盾。
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的尽头。
顾老爷子也放下了筷子，“李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晚丫头她们这个合作小组，虽然听起来不错。”
“但是，自己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总归比不上铁饭碗。”
刘师傅刚从国营饭店那个“铁饭碗”里被踢出来，最清楚失去这份保障的滋味。
他赶紧附和道：“是啊，小李。叔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劝别冲动。”
“我不是冲动！”李洋的脸涨得有些红。
梗着脖子解释，“我就是不想再过这种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
他转头看向顾凛川：“老顾，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就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顾凛川没有立刻回答。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半晌之后，他才沉声问道，“你跟家里人商量过吗？”
李洋喝了一口酒，自嘲地笑了笑，“嗨…他们老两口顾不上管我！我哥我姐就够他们操心了。”
林晚听出了他话里的苦涩，偷偷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顾凛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起。
思忖片刻之后，她开口问道：“李大哥，你是打算辞职跟我干？”
李洋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虽然我不懂做菜，但是我在派出所干了两年，人脉还是有一些的。”
“打个杂，跑个腿，我也能干。”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臭小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爸，让他自己决定吧。”顾凛川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既然他想清楚了，就随他去吧。”
李洋眼睛一亮，激动地看向顾凛川：“老顾，你真同意我跟小嫂子一起干？”
“我同意有什么用？”顾凛川看向林晚，“这事我媳妇儿说了算，毕竟开合作社是她想出来的。”
话音刚落，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晚身上。
林晚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对李洋说道：“李大哥，我觉得你现在离开派出所，不太明智。”
李洋脸上的期待瞬间消失，眼里的光也变得暗淡。
“小嫂子，我这人做事很踏实的。不信你问老顾，而且……”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林晚就打断了他：“李大哥，我不是不让你加入，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辞职。”
一时间，桌上的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林晚却不慌不忙，给李洋空了的酒杯满上。
“李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个生意刚起步，说白了就是个没名没份的小摊子。”
“以后做得好了，免不了又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万一遇上个地痞流氓，又或者有些眼红的人想要使绊子怎么办？”
她的话像是一个石子，在李洋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虽然林晚他们已经取得相关部门的同意，也拿到了正规批文。
可是总有一些思想老旧的老古董，会抓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由头不放。
“但是如果你还在派出所，那就不一样了。”林晚继续解释，“你这身衣服和头衔，就是我们生意最大的靠山。”
李洋听着她的话，慢慢琢磨过味来。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暂时不用辞职，等我们的生意稳定了，你再决定以后的路怎么走。”
林晚的话不轻不重，却像是一颗定心丸。
让饭桌上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