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坊与陈莲儿一番密谈,初步敲定了关于章槐的事宜后,陈莲儿便起身准备告辞,返回暂住的客栈。
夏挽却在她临行前,又轻声唤住了她。
“莲儿姐姐,还有一事,需再劳烦你一趟。”
夏挽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托付之意,“我想请你,帮忙送一个人去给四儿妹妹。”
陈莲儿虽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立刻爽快地应承下来:“妹妹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送走陈莲儿,夏挽并未直接回南昌侯府,而是随着叶微冉,一同去了她那处作为陪嫁、如今由叶微冉和王护卫等人居住的两进宅院。
叶微冉引着夏挽,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位置较为隐蔽的厢房外。
因王佩佩身份特殊,乃是朝廷钦犯之女,叶微冉不敢有丝毫大意,不仅选择了这间不易被察觉的屋子,更安排了可靠的护卫在附近看守。
推开房门,室内光线有些昏暗。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凳子上,闻声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警惕与审慎,飞快地扫过进来的两人。
夏挽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脸上时,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
像,太像了。虽然面容尚显稚嫩,但那眉宇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沉静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竟与燕子姐姐的样子,有六七分惊人的相似。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燕子姐姐少女时的影子。
这份意外的相似,让夏挽的心境瞬间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涟漪。
王佩佩确实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她被关在这里的这几日,不哭不闹,异常安静顺从。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朝廷钦犯的家眷,一旦被官府抓获,唯有死路一条。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明白,此刻任何不安分的举动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相反王佩佩敏锐地感觉到,这伙人虽然限制她的自由,却并无加害之意,甚至每日饮食起居都未曾亏待。
既然如此,王佩佩表现得无比听话配合,以此换取生存的机会。
夏挽在叶微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并未立刻表明来意,而是放缓了语气,如同闲话家常般,试探着与王佩佩聊了起来。她问起她过去在王府的生活,问起她可还记得自己的母亲。
王佩佩的回答非常坦率,也印证了她的聪慧。
“我只是一个通房丫鬟所出的庶女,在家中无足轻重,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些有脸面的大丫鬟,仅仅是饿不着、冻不着罢了。”
当听夏挽问起母亲,王佩佩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府里的老人都说,我娘生我时难产没了。我是跟着一个心善的粗使婆子长大的,她前年也病死了。”
王佩佩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话语间那份无所依凭的孤寂,却沉甸甸地压在听者心上。
随即,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夏挽,那里面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求生信念。
“这位大娘子,我不想死。我那个爹,他高高在上的时候,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我没沾过他半点光。
如今他犯了事,凭什么要我这个没享过福的女儿跟着一起去死?我不服!我今年才十二岁,我想活着!”
王佩佩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求求大娘子,救救我,把我送得远远的,离开京城,去哪儿都行!哪怕是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这份超越年龄的坦诚、清醒与决断,让夏挽心中那一丝因她酷似张燕子而起的怜惜,更深了一层。
她看着王佩佩,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命运多舛却始终坚韧不拔的女子。
夏挽沉默片刻,抛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若他日,你还有其他亲人侥幸存活,前来寻你呢?”
王佩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大娘子,从王家倒台的那天起,王弗之的女儿王佩佩就已经死了!死在乱军里,死在大牢中,都行!只要您肯给我一条活路,我便是您手下新生的一个人,与王家再无瓜葛!
夏挽凝视着她,女孩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以及对新生的无比渴望。这份心性,让她动容,也让她心中那份因张燕子而起的柔软关怀,彻底落到了实处。
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庄重的意味。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此后,你便叫 ‘念恩’ 吧。随你将来心意即可。望你谨记今日之言,不忘此番新生之恩,脚踏实地,重新做人。”
她不再多言,直接双膝跪地,对着夏挽端端正正、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