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穿过死寂的街道,直达皇城门口。
与内城的箫条不同,皇城门口守卫森严了许多,披甲执锐的禁卫军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然而,他们似乎早已接到命令,并未阻拦李成安和段开炎。
一位身着深紫色宦官服饰、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正垂手静立在宫门内侧。见到二人,他快步上前,躬敬地躬身行礼。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老奴,恭迎大干世子殿下,恭迎三殿下。”
他的目光在段开炎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迅速垂下。
“陛下已在御花园等侯二位多时,还请二位殿下随老奴来。”
老太监说完,便转身在前引路。
踏入皇宫,那股肃杀之气愈发浓重,宫道两旁,不时可见一队队甲士押解着一些身着官袍,却面容狼狈的官员匆匆而过。
那些官员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兀自叫嚷着:
“陛下!臣冤枉!”
“臣一片忠心为国啊!”
“”
但很快便被甲士毫不留情地拖走,声音迅速远去、消失。
段开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向那老太监问道:“他们这些是…”
老太监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三殿下,这些都是往日里在朝堂上叫嚣着要倾举国之力,与大干死战到底的臣子。陛下说,北凉既然即将迎来新主,这些腐木烂根,该清理掉了,免得碍了新朝的眼。”
段开炎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神更加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李成安则面色不变,只是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段天德这是在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肃清朝堂,也是在为段开炎扫清障碍,从此以后,整个北凉的朝堂和军队,都将变得无比干净。
至少短期之内,段开炎若不强行作死,北凉的根基就不会再有问题,至于说北凉的颓败,只能看段开炎自己的治国本事了!若他有能耐,北凉三五年后,依旧会恢复生机,若是无能,那就是北凉的命数如此。
穿过几道宫门,三人终于来到了御花园。
与宫道上的肃杀不同,御花园内依旧花木繁盛,只是在这阴沉的天气里,也失了几分颜色,显得有些蔫蔫的。
花园中心的凉亭内,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的消瘦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望着亭外一池缺乏打理、显得有些残败的荷花。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北凉皇帝,段天德。
只是,眼前的段天德与李成安之前在暗卫画卷中所看到的形象判若两人。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原本合身的龙袍此刻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病气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段开炎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怨恨,有无奈,也有解脱,最终化为一片沉寂。随后,他才看向李成安,嘴角努力牵起一丝算是笑意的弧度。
“李成安,朕等你很久了,你总算来了,父皇说的没错,你生来是个胆子极大的人,不仅智谋无双,武道也是一片光明,大干有你,是幸运的,只是朕没想到,如今北凉的生死,竟也在你一人之手。”
李成安的目光转向凉亭中的石桌。桌上,平整地铺开一张北凉的疆域图,而在图纸旁边,则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道卷轴,明黄绸缎,龙纹暗绣——那是两道圣旨。
一切的结局,似乎都已摆在了这张桌上。
“陛下过誉了,外臣可谈不上什么智谋无双,到头来不还是被北凉算计了一手。毕竟我开始的目标是整个北凉!如今这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谢谢!”
“不客气,这是陛下你应得的。”
二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李成安称他为陛下,便是以大干的名义承认了他是北凉君王,而不是南诏的一个傀儡!
这对旁人可能无所谓,仅仅是一个称呼罢了,但这对段天德很重要,不被邻国认可的君王,永远只是自封,算不得真正的一国之君。
同时告诉他自己的目标落空,也是肯定了段天德对北凉的付出,无论段天德对北凉做过什么,这次谈判的结果如何,至少他段天德以北凉君王的名义,保住了北凉最后的根基!
“陛下,你时日无多了!”李成安轻声道。
“你李家的人不怕死,我段氏皇族亦然,朕的确怕死,但段天德不怕,世事如棋,人人皆为棋子,世间之事如过眼云烟,谁都会死,谁也不能例外!”
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将自己的生命看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