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峰的山巅上,始终有一道目光投落在他们的身影上。
慕容烟站在山巅,俯瞰南山群峰,最终将目光落在那逐渐变得渺小的身影上。
苏问水,当年碎琼海我目送你远去,现在你的女儿离开南山,我竟也只能目送她。
她向后一倒,靠在树干上,透过摇晃的树叶盯着日光发呆。不禁想着,如果她当年在在苏问水叛出道门那天拦住她,是否今日之景会有些不一样呢?
可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她当年站在碎琼海,看着苏问水迤逦顶着朔风踏入穹灵屏障另一端,便已经知晓她不会再回头了。毕竞苏问水,从来不走回头路啊。
日头盛了几分,慕容烟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她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睁眼已出现在了青崖山。
破生死境者可一步千里,温酒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依旧专心研究他的棋局,直到阴影来到他面前。
温酒抬头,问道:“玉衡圣者可要对弈一局?”慕容烟懒懒扫了下棋盘,挥起衣袖将棋子扫落在地,黑白棋子在地上滚动着、碰撞着,最终奔向不同的方向。
温酒问:“这是南道的态度?”
慕容烟道:“这是我慕容烟的态度。”
空气忽然安静的可怕,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云海之上,刀光与剑光争斗。树下的老青牛最先受不了了,它长长"哞”了一声,震碎了空中那朵云。刀光与剑光一齐坠入海中。
吵什么呢。
慕容烟看了一眼老青牛,重新落座。
见这二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老青牛便放心重新趴回树下睡觉,可还没来来得及闭上眼睛,忽然一道剑光破云而来,霎时东海掀起万丈巨浪。有一人负手傲立于巨浪之上,身后是被劈成两半的悬日,身前是一柄巨大水剑。
慕容烟抬眸望去,缓慢念出来人身份:“剑圣一一贺楼宇。”温酒也抬头望去,笑着道:“既然来了,何不一起下盘棋?”贺楼宇身悬于万丈青空,俯瞰脚下奔腾不息的东海之水,抬手拍出一掌,巨大的水剑直奔树下二人一牛而去。慕容烟立于榕树下,凝出剑气屏障护身,温酒则以掌击地,将散落一地的棋子汇聚于身前,挡住磅礴剑意。数息过后,剑气消散,棋子与水流同时落地。青崖山下扫洒的道者疑惑道:“怎么今日这瀑布水势这么大?也没见下雨呀?”
算了,也许山上天气与山下天气不同呢。
道者摇摇头,又接着去扫地了。
温酒坐在瀑布的尽头,不改和煦笑容:“多年未见,剑圣剑意更胜当年。”贺楼宇不接他的话茬,只冷笑一声:“我不管你们道门在盘算什么,但所有人敢伤害到我女儿,必将会迎来白帝城不死不休的报复。”温酒缄默不语,同时拦住想要出声解释的慕容烟。贺楼宇冷漠看了温酒一眼,“这是警告,也是忠告。"甩袖离去时又是轰然一剑削去青崖山半座山头。
尘土飞扬中,慕容烟以袖掩鼻,忍不住问:“你好歹也是道宫宫主,就这么容忍他在你的地盘放肆?”
温酒连声咳嗽,喝了杯茶顺过气后,没什么好气说:“跟他个孤苦鳏夫说什么。”
慕容烟听得一噎,心说你这话有本事当着贺楼宇的面说。树下的老青牛甩了甩一身水渍,慢悠悠走到温酒面前,脑袋拱了拱他的膝盖。
脾气真差。
跟他那个女儿一样。
“也不知道当年苏问水怎么会看上他?"慕容烟注视着逐渐合拢的悬日,感慨道。
温酒偏头扫她一眼,奇道:“当年折花会你与苏问水为争第一斗得不可开交,最终你输她半招,南道真的论剑者输给了一个未见经传的女子,听说你回去气得数日未能睡得着觉,发誓总有一天要压苏问水一头,怎么如今竞惺惺相惜起来了?”
也许是贺楼宇这么一闹,让这二人先前剑拔弩张的氛围都缓解不少,竞也有了心情相互说笑。
慕容烟道:“你懂什么。”
当年折花会正值东海孤山那株千年梅树花期,谁先摘下陇头梅,谁便是此战胜者。
那年春日,慕容烟第一次见到安静站在人群中的苏家女儿。听说她母亲是个魔者,与苏家主春风一度后,直接潇洒转身回了不老城,也没给他个名分。苏家主寻了她数年,却只找回她留给他的一个女儿。世家对魔门并不像道门那样充满敌意,尤其苏家主这样事事皆入耳,却又事事不关心的潇洒客,压根不在乎自己爱上的女子是魔是道。但偏生苏问水参加的却是道门的折花会。
那时慕容烟站在高台上,余光瞥过时竞再难挪开。在一众叽叽喳喳的少年人中,苏问水微垂着头,眼帘半阖,发髻未簪钗环,周身气质宛若一汪清泉。慕容烟心想,还是太素了些,若能将那陇头梅簪于她发上便好了。只是未想到,最后却是苏问水将陇头梅簪到了她头上。那时她说:“我看你一直跟我抢这样东西,猜测你喜欢,道战第一的位置我不能给你,便只能赠你一枝春了。”
慕容烟霎时涨红了脸,最后支支吾吾说了句“谢谢",转身跑走了。回到宗门后,她翻了本铸谱对着研究了三天三夜不合眼,终于将那"一枝春"做成了发钗,心想着等再见到苏问水一定要簪在她发间。苏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