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的刀尖上,同时也捅穿了那个仆从的身体。
一声清脆的、细微的断裂声,如同冰面碎裂。那振比他长出二公分的仿刀,刀尖被齐整地斩断,不多不少,正正好是那二公分。
而他,从头到尾,甚至没能看清那振刀中诞生的付丧神,此刻是什么反应。很久之后的髭切每次回想这段记忆时,都在猜测,是恐惧吧。要不然她怎么会一声不吭的躲在刀鞘里,直到最后也没有现身。她就藏在那该死的刀鞘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髭切感觉到小乌的灵力就变得微弱而压抑,充满了悲伤与恐惧。被硬生生斩断的滋味是什么样的,髭切不清楚,但他却能够时时刻刻的感受着小乌的痛苦。
他想要触碰自己的弟弟,在此刻以及之后也成为了不可能的奢望。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到这致命的一幕。
直到半个时辰后,负责看管刀剑的管事才提着灯笼,姗姗来迟。当他看清室内躺着的仆从尸体和那把仿刀碎裂的惨状时,吓得魂飞魄散。“快!快来人啊!出事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进来,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废墟。“髭切没事!”
“这振仿刀…好像刀剑碎了。”
“先把两振刀分开安置!快,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髭切的本体从废墟中抬出,又将小乌的刀身搬离了现场,送往了别院的仓库。
整个过程,惊慌的人类不能感知到那把髭切仿刀的惊恐与颤抖。她忍不住透过本体看向被另一波人带走的兄长,刀身微微颤抖着。她不想。
她不想。
她不想和兄长分开。
即使被砍断了,即使内心恐惧着自己与他关系的虚实。可是她是为髭切所诞生的。
她无法控制自己远离他。
她敬慕着髭切,为自己能与他相同而庆幸。但她也惧怕着髭切,人类的语言告诉她:小乌是髭切的仿品,只是暂时代替了离去的膝丸而已。那等到膝丸回来,她会变成什么呢?正品回来了,仿品会怎样?丢弃、厌恶、透明化……
亲缘的称号,真的会被源氏接受吗?或者说,她自己能够接受髭切态度的转变吗?
情感如同太极两仪黑白相交,仰慕与惊惧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小乌与髭切之间的界限。也使得胆小的人更加怯懦。
小乌看见髭切的意识在本体中疯狂地冲撞,他想要化出人形,想要亲眼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
可是,有人来了。刀剑付丧神是不允许出现在人类面前的。他不能出现在人类面前。
这是付丧神诞生之初,就刻在灵魂里的铁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乌那残破的、灵力微弱的本体,被凡人粗暴地搬走,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外。整个源氏宅邸已经戒严,手持兵刃的武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主院包围得水泄不通。供奉髭切和小乌新房间距离的非常远,更是日夜都有人巡逻。此后,有消息传来。
为了平息源氏与平家的紧张关系,也为了处理那振被砍断了刀尖的刀剑,源氏的家主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一将那振仿刀,作为礼物,送给了平家。让平家重塑其刀身,也视为两家暂停烽火的信号。之后,仿间更是传闻,著名的刀剑一-源氏重宝髭切,因为不满自己的仿刀比自己长了两公分,在屏风倒下之际切断了其刀剑,不多不少。正好是两公分人们给髭切起了一个新名字“友切”。
这个名字,像一个炽热的烙印,烫在了髭切的心上。“友切”。
友尽。
传闻愈传愈烈,髭切与那个孩子的也再也没见过面。一个在源氏,一个在平家。
源平两家,不死不休。
如同水火,他与她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髭切以源氏为骄傲,他深知,自己再也不该,也不能去寻找小乌。也担忧他再一次伤害她。
岁月流转,源平之争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了席卷整个国度的战争。髭切与膝丸跟随着他们的主人,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刀锋饮饱了鲜血,灵力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变得愈发强大。他们成为了源氏胜利的象征。
而关于那振曾短暂留驻在源氏宅邸的仿刀,早已无人再提起。平家的灭亡终究是到来了。
坛之浦,赤红的海面,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平家,败了。
平氏一族,带着年幼的安德天皇,抱着三神器,在漫天火光中,蹈海自尽。消息传回京城时,髭切正与膝丸在本丸的庭院里对坐。“兄长,"膝丸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平家……败了。”髭切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天边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金色的眸子,映着一片血红。
“听说…“膝丸顿了顿,艰难地开口,“平家将所有珍宝都带在了船上……无一幸免。”
所有珍宝……
其中,也包括了她吗?
一个模糊的、早已被岁月尘封的画面,闪过髭切的脑海。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模样。
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用一双澄澈又怯懦的金色猫儿眼,一瞬不移地,凝望着自己。
如今,那双眼睛,也沉入那片冰冷、黑暗的海底了吗?传言,沉入大海的神剑,将被海水永远地腐蚀,灵力散尽,最终化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