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只占据了艾维娜的心神一会儿。
艾维娜看到了伊莎贝拉呼吸时,口鼻间呼出的微弱白气,以及她颈项间随着脉搏轻轻跳动的血管。
她是活着的!
至少伊莎贝拉现在是活着的。
这个信息冲散了那几乎要让艾维娜窒息的寒意。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内心一阵虚脱般的庆幸。
危机感解除,艾维娜恢复了平静。
艾维娜迅速收敛了方才的失态,重新捡起掉落在盘子里的黑面包,小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对不起,母亲。”我刚刚只是太惊讶了。很有威严。”
艾维娜觉得这个理由并不合理,但是伊莎贝拉接受了,毕竟,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说话有条理就很不错了。
伊莎贝拉看着小女孩迅速恢复镇定,并且如此懂事地道歉,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满意的神色。
她轻轻拍了拍艾维娜的手背,柔声道:“没关系,我的小天鹅。确实很有威严。以后你会习惯的。”
接下来的旅程,气氛回归了之前的温馨。
艾维娜彻底放下了最初的戒备,表现得乖巧懂事,就象她过去这些年一直做的那样
这副模样,让伊莎贝拉很满意和喜欢。
作为一名传统的贵族,血脉的延续和家族的传承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但“绝嗣”这两个字,依然象一根尖刺,扎在这位接受传统贵族教育的女性心头。
永恒的生命固然诱人,但一个流淌着自己和爱人血脉的继承人,一个能延续冯·邓肯姓氏的孩子,似乎代表着一种形式的圆满与延续。
可惜这种圆满注定不可能达成了。
在弗拉德最终带着她走向非生非死的永恒之前,这种来自凡俗观念的焦虑始终无法完全散去。
更何况,现实的政治因素也不容忽视。
领主夫妇结婚八年,却始终没有子嗣,这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统治不稳的信号。
希尔瓦尼亚并非铁板一块。
伊莎贝拉的父亲,前选帝侯“疯子”邓肯,在位期间肆意妄为,几乎将境内的实权封臣和有影响力的亲戚得罪了个遍。
弗拉德凭借其卓越的管理手腕,优秀的外交策略,以及那些突然出现,据称是他远亲的,同样面色苍白却能力出众的“卡斯坦因”家臣们的协助,勉强稳定了局势,但统治的根基远谈不上牢固。
缺乏明确的继承人,无疑滋长了某些潜在野心家的妄想。
收养一个拥有邓肯家族直系血脉的孩子,艾维娜,算是平息这些野心的一种手段。
她身上流淌的血液,也是安抚那些仍对邓肯家族怀有旧日忠诚的人心的纽带。
在见到艾维娜之前,伊莎贝拉内心是有些紧张的。
她自幼是独生女,没有与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但是见过仆役家的孩童,见识了小孩子天使与恶魔并存的一面——
可爱是真可爱,烦人也是真烦人。
可爱时能融化冰雪,烦人时也能让最耐心的淑女崩溃。
她父亲奥托也说过伊莎贝拉小时候和那些仆人的孩子一样讨人嫌。
她担心从穷乡僻壤接回来的艾维娜会是个粗野无礼、调皮捣蛋、难以管教的麻烦精。
然而,初次见面时,那个瘦弱得象只小老鼠,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却努力挺直腰杆,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小心翼翼望着她,怯生生地喊出“母亲”的小女孩,瞬间打消了伊莎贝拉所有的担忧。
之后和艾维娜的相处又加深了伊莎贝拉对她的喜爱。
太可爱了!而且如此懂事!
除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材过于瘦小之外,艾维娜的一切都超出了伊莎贝拉的预期。
她不吵不闹,举止虽然不讲究,但教导她时,她总是睁大眼睛认真聆听,并且能很快地改正。
一个完全不烦人,甚至堪称贴心小棉袄的可爱孩子,伊莎贝拉对此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或许是因为此前确实极度缺乏营养,瘦弱的艾维娜在放松下来后,展现出了惊人的食量。
伊莎贝拉对此非但不介意,反而乐见其成,孜孜不倦地投喂她,就象在喂食什么小宠物。
看着小女孩认真进食的样子,伊莎贝拉内心充满了某种养成的愉悦感。
母女二人在前往邓肯霍夫城堡的路上,相处得愈发融洽。
几天后,马车载着这对温情脉脉的母女,抵达了她们的目的地。
邓肯霍夫城堡矗立在希尔瓦尼亚中部一片山脉的半山腰上,背靠徒峭的崖壁,俯瞰着下方沼泽与林地交错,弥漫着淡淡雾气的谷地。
一条发源于世界边缘山脉的河流,在城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