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的时间变得漫长。
江望野的思维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利维坦指尖那支缓缓转动的铅笔,象是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冷静。
他在心里再次告诫自己。
不说话,和说得让利维坦觉得不满意,都会死。
反过来说,只要说些可以令他感到满意的话,就能活。
看起来是句废话,却象一道闪电,劈开了江望野脑海中短暂的茫然。
这句话恰恰说明了利维坦没有杀机。
任何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有目的。
利维坦拥有绝对的力量优势,若他想杀人,自己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根本不会有任何周旋的馀地。
这场对峙,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武力威胁。
“他们等待着嘲知的智慧,可我令他很失望……”
“他认为我没有表现出一名嘲知信徒该有的智慧。”
“他没有告诉我……也就是说我其实应该知道这些信息,但是嘲知隐瞒了。”
江望野觉得自己好象抓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清楚,一切都笼罩在一层厚重的浓雾。
浓雾。
是了,嘲知解救他的信徒,从一片浓雾,到更深的浓雾。
江望野想到三小时前,在那纯白空间里面临的绝境与此刻何其相似!
那时的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却要装作本地人,信息的严重缺失让他痛苦不堪,身份的伪装,莫名的低语,每一步都走在未知的悬崖边缘。
“供奉我,成为我的信徒,颂念我的名,赐予你智慧。”
嘲知那充满诱惑又带着无尽嘲讽的低语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那么现在呢?
如果此刻他再次颂念其名,是否就能得到破局的智慧?
江望野几乎可以肯定——会。
他会再次得到解开面前困境的线索,如同上次得到“理查德的一切”,然后踏入更绝望的困境。
上一次,他迫不得已接受了“理查德的一切”,代价是自我意识被不断侵蚀的风险。
那么这一次,嘲知又想从他这里拿走什么?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下一次呢?
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从一开始就悄然编织,而自己正是网中央那只懵懂无知的飞虫。
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将丝线缠绕得更紧。
而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句“不要相信”。
可如果,那句话本身就是嘲知发出的低语呢?
江望野似乎又听见了那声极轻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嘲笑。
五秒的沉默转瞬即逝,利维坦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变得冰冷,他手里的铅笔停止了转动,笔头对了江望野的脖颈。
江望野忽然动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摆弄着面前那只盛放着劣质二锅头的古典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他的指尖滑落。
“说实话,你的二锅头,很差。”他抬起头,目光迎向利维坦,“知道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
利维坦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笔头微微动了动。
江望野顿了顿,象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最古老的书籍都找不到关于它的记录。”
“有一座酒坊的酿酒技师,在蒸酒时,将用作冷却器的天锅内第一次放入凉水冷却而流出的酒称为“酒头”,第三次换入锡锅里的凉水冷却流出的酒称为“酒尾”。”
“他将酒头酒味提出做其它处理,只取第二次换入锡锅里的凉水冷却流出的酒,称为“二锅头”。”
“因为第二次流出的酒,口味最为香醇。”
“而你酿的二锅头,提取的恐怕是第一次的酒头吧。口感辛辣,几乎让人难以下咽。”
铅笔又开始旋转,利维坦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频频点头,仿佛真的在虚心受教。
“难怪……难怪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始终无法复现记载中那‘大海般波涛汹涌’的韵味,更象是晕船的家伙吐出来的呕吐物。原来症结在此。”
江望野眼皮挑了挑,该死的狗东西,你知道难喝还给我喝。
利维坦抬起眼,认真地说:“谢谢你的遗言。”
话音落下,他手中那支铅笔停止了转动,被稳稳握住,笔尖在昏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森冷的光。
江望野发出了一声低低地嗤笑。
“遗言?”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过旁边吧台上,薇拉只浅尝过一口的那杯名为“利维坦”的华丽酒液——凝聚了利维坦炫技般的调酒工艺——毫不尤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