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理查德?克莱德曼,第二国度的纯种人类,坚定的无神论者,曾经。
我的父亲是开拓者的一员,和所有被野心驱使的同行者一样,他沉迷在星际殖民的浪潮中建功立业,最终也将生命献给了那片未知的疆域。
他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帝王,甚至在大清洗时期,为了表示对王座的绝对忠诚,亲手柄我的母亲送进了妓院。
说到我的母亲,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也是柏芝城最有名的荡妇,每个男人都想跟她上床,她也欣然接受。
对于父亲的做法,母亲的回答就是张开双腿。
关于父母是否真心相爱,我已无从得知。
只记得鸽子衔来父亲死讯的那一天,母亲咯咯地笑出了声。
来访的客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滚下床、捂着发肿的脸,越笑越大声。
我从未听过那样的笑声,从前没有,以后也不再有,干瘪得象是一根枯死的海草。
……
江望野消化着脑海里不断闪回的记忆片段,仿佛重活了一世。
他悲哀地发现,按照这个世界的律法,他已经是个死刑犯了。
刚刚出现的慈爱老人,是七邪柱中大名鼎鼎的——嘲知。
这个世界的人将七邪柱视作一切罪恶的起源。
邪柱信徒被称作异端,这帮人为了得到七邪柱的注视、或是力量,可以做出任何事,是极端的不可控因素。
执法官对待异端的态度只有一个,宁杀错,不放过。
嘲知掌握着宇宙间所有的知识,无论是崇高的,还是禁忌的。
他乐此不疲地、“慷慨”赐予信徒智慧,引导他们痴迷其中,被自己的野心、知识与逻辑推向疯狂或毁灭。
坏了,我成异端了!
江望野已经感受到了嘲知赠予他的所谓的“理查德的一切”,背后深深的恶意。
不仅仅是成为邪柱信徒后要面临的麻烦。
更要命的的是,江望野的意志在动摇,属于理查德的过往不断在脑海中翻涌,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又或者……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念头令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我是江望野,我是江望野,来自地球,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喔!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
江望野在心底大声唱了起来,属于地球的记忆随着歌声一点点变得清淅。
他松了口气,却听见一声极轻的低笑,仿佛在嘲笑他那不着调的音准。
房间里只有他和少年,以及一具女尸。
少年低着头,刚刚的一切好象只是江望野的幻觉。
江望野能想到以后的结局,他会在海量的记忆里渐渐迷失,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谁,最后在自我认知的崩溃中陷入疯狂。
此刻能保持清醒,全靠他不断回溯地球的往事,刻意回避理查德的记忆。
说起来讽刺,他先前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那份求知欲甚至引来了嘲知的关注,却又在知道后恨不得将那些知识连根拔起。
他固执地将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称作理查德。
名字是意识的锚点。
如果有一天,江望野认为自己是理查德,那就表示他彻底堕落为了嘲知信徒。
江望野不知道那一天何时来临,但它注定会来。
此刻,江望野仅仅是看着眼前编号680125的少年,理查德的记忆便不受控制地浮现。
影人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它们是一种工具,存在的价值,就是随时为贵族们供给新鲜的、健全的肉体。
至于具体用途……
大概就是某个蓝血贵族眼睛瞎了,需要一对视力健康的眼珠子,于是映射的影人会被挖出双眼,嫁接到贵族身上,这样他就能重见光明。
又或者是他得了心脏病,反复治不好,那就换个心脏。
为了保证没有排异反应,这些影人,都是贵族们自身的克隆体,它们就象第二国度、权贵们的影子,又象是行走的、鲜活的器官库。
只能说不愧是贵族,狠起来连自己都压榨。
工具不需要名字,所以用编号称呼——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但这些想法是理查德的想法,不是他江望野的。
江望野无法接受,把人当作随意拆卸使用的工具。
于是他郑重地,再一次问:“名字,你以前的名字。”
“我、我以前叫爱丽丝……爱丽丝?卡文迪许。”少年尤豫了很久,声音很小很小,仿佛那是一个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