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下时,神像微垂的双眸如同俯瞰众生,而此刻,却觉得那双不受尘垢的眸子,在专注地看着一人。
花浔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微妙的涩意。
“自那时起,我千影城魔众便供奉九倾神君数千年,"千织愁的嗓音放轻了些许,“九倾神君可还喜欢?”
花浔朝她望去,却见她正静静地望着神像,眼底划过恍惚。神君嗓音如叹:“劳民伤财之物罢了。”
千织愁顿了顿:“早便猜到九倾神君会这样说,"说到此,她扫向花浔,“小乌妖,你说好看吗?”
花浔默了默,坦诚道:“不如神君好看。”神君朝她望去一眼。
花浔抿了抿唇,讨巧地笑笑。
千织愁笑意微敛,再未理会花浔,只看着神君道:“不知九倾神君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神君温敛地抬眸:“那些献祭之人,吾来救他们。”千织愁冷笑:“九倾神君不是从不干涉三界命数?我已献祭数百年,神君也受了数百年,为何偏偏今日前来相救?”花浔生怕神君背负上什么干涉天命法则的罪名,皱眉道:“是我主动开口要来救他们的。”
“你?“千织愁上下扫视她一眼,“不自量力。”花浔脸颊涨红,还要开口,便听神君含笑道:“时机到了。”千织愁微怔,定定盯他片刻,再次笑出声来:“我也这般觉得,九倾神君,时机到了。”
花浔不解,下瞬却见塔顶乍然浮现一轮深紫色的魔阵,由小及大,到后来仿佛将整座塔笼罩其中。
魔阵内,无数扭曲的魔纹交织而成,纹路里涌动着浓稠的黑雾,每一道纹路都透着吞噬生机的森寒。
花浔只觉自己浑身发沉,体内的灵力都运转滞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轮紫黑交织的光轮,幽幽旋转着,徐徐压下。花浔眉头紧皱。
“还要多谢九倾神君,"千织愁站在魔阵下方,面无异色,如常笑道,“神君若不亲自下界寻找洛禾神君的地魂,我也不会前去探查此事,借地魂炼成此阵。话音落下,千织愁的掌心浮现一缕竹青色的神力。花浔错愕,那是……
“是你伤了那头幼犀,抢走了洛禾神君的地魂?”“不明显吗?"千织愁勾唇浅笑,“想来比起那头畜生,洛禾神君更愿为我所用呢。”
“洛禾神君是神,怎会甘愿被你这样献活祭的魔头所用。"花浔抿唇争辩。千织愁笑意微敛,朝她望来。
花浔心口一颤,朝神君的方向靠了靠。
神君转眸,看了眼少女紧贴着自己的手臂,停了几息,护体神光渐渐将她罩住。
千织愁似也怔住,目光从花浔身上的护体神光一扫而过:“九倾神君还是省些神力为好。”
“毕竞在锁灵阵下,您可不能收神入体,亦无法以本体前来。”花浔愣了愣,扭头看向神君:“您……”
即便在此刻,神君仍是平静的,微微笑道:“吾无事。”护体神光却始终未曾收回。
千织愁的神情有片刻的扭曲,忽而笑开:“小乌妖,你不是想救下面那些人吗?”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你想怎样?"花浔谨慎地问。
千织愁拍了拍手。
只见支撑着九层塔的塔柱上,石壁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如同一扇门。
两名魔侍压着一名少男自门中走出,而他们身后,是无数自上而下罗列的黑色牢笼,笼中的少女少男只穿着单薄的白衣,绝望地瘫倒在冷硬的笼中。像是……被豢养的家畜。
没等花浔多看,缝隙“轰隆″一声合上。
千织愁看着早已脸色煞白、浑身轻颤的少男,浅笑一声走到他跟前,看着花浔:“你可知,凡人的恐惧,有何妙用?”花浔紧皱眉心,不语。
千织愁掌心凝聚着黑紫色的魔力,抵着少男的卢颅顶。少男原本颤抖的身躯立刻变得僵直,淡蓝的清气自他的颅顶而出。“你要做什么?"花浔下意识地抬手,凝结幽蓝的光球,向千织愁的手击去。千织愁朝后一避,长袖一挥,光球被反击回来,撞在金色的神光上,消散于无形。
少男瘫软在地,双眸紧闭着,原本年轻的面容,好似衰败了些。花浔惊愕地发现,千织愁耳下的那一缕白发,竞慢慢变得乌黑。“你用献祭之人,维系你的容颜?"花浔愤怒。“万年太久了,“千织愁幽叹,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一旁的神君,“小乌妖,你不是问我想怎样吗?”
“替我寻来稚华丹,我便饶过这些人的性命,如何?”花浔抿唇。
她曾在永烬城听过稚华丹,听闻服下此丹,能使容颜常驻。“那神君及洛禾神君的地魂呢?"花浔问。“得寸进尺的小妖,"千织愁脸色微变,却又想起什么,冷笑一声,“好,你若能为我寻来,我便将九倾神君及地魂,一并给你,如何?”花浔望向神君,他的神态似乎永远都是平静的,即便此刻,也是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如窗外的神像。
唯有在她看向他时,那平静的双眸,才终于泛起一丝属于生灵的波澜。他注视着她,许久,花浔听见一声叹息,自己的识海内,一抹神力将灵犀蛊轻轻包裹。
灵犀蛊渐渐陷入沉眠。
花浔收回视线,沉声道:“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