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书架前,百无聊赖地抽出一本书。这书厚厚的一沓,里面全是晦涩难懂的英语。放回去时,有一张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姜眠蹲下捡起来。
这是一张四寸的小相纸,上面应当是一家三口,准确的说,是一家四口。男人身形挺拔,神情温和,微微倾斜把妻子和孩子揽在怀中,温柔的女人摸着孕肚,脸上洋溢着幸福,橘色的夕阳在湖面上闪着粼粼金光。身后是英国的标志性建筑,大本钟。
年轻夫妇的中间站着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婴儿肥,眉眼稚嫩英气,明显是许佑安。
相纸的背后是一段用马克笔备注的英文:The third year in the UK.(在英国的第三年)
这意味着,许佑安曾经在英国呆了三年。
巨大的疑惑索绕在心头,姜眠把书放回书架。拧开门把手,去走廊的洗手间。
走廊对面有个大露台,隐约传出打电话的声音,听着像许凛。鬼使神差地,姜眠走了过去。
“阿凛,安安最近在乖乖吃饭吗?”
“三餐正常。”
男人指尖捏着一根烟,手腕撑在栏杆上,明亮的日光勾勒出修长利落的背影。
“说话多吗?”
“比以前多了,除了她,还是不爱跟别人讲话。”风轻微吹动树叶,东湖的清晨很安静,以至于听筒那边女人的声音格外清晰,她松了口气:
“开口了就行,我和你爸就担心安安这孩子一直沉默下去,把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容易生病。多亏了你请的这个老师,改天请她来家里吃饭,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
“行。”
理智让姜眠后退一步,她大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毕竞她很需要这份兼职。
然而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系统自动标记的骚扰电话。
等她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许凛的脚步声走近,见是她目光稍敛,一边对电话里的人说:“妈,有点事,先挂啦。”
姜眠心里一万个后悔。
她眨了眨眼,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什么都没听到。”许凛懒散勾唇,“听到也没关系,你迟早会知道。”他垂眸凑近了几分,姜眠嗅到他身上冷冽的沉木香,和几丝辛辣的烟草味,幽深的目光撞进她瞳孔:
“或许以姜老师的聪明劲儿,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姜眠抿了唇,跟着许凛进了他房间,门合拢。男人疏懒地倚在沙发上,姜眠坐在他对面,许凛用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道:“姜老师应该看得出,佑安他跟同龄小孩有点′不一样’,除了你,不爱跟别人讲话,包括我这个哥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姜眠安安静静地坐着,瓷白的脸蛋上是风轻云淡的平静,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让她起波澜。
大概是听筒里女人说的那些话给了她底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激,但至少这份工作应该能保住。姜眠疑惑,却不在乎。
她温声道:“不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姜眠心底跟明镜似的,多做事少说话,在什么时候都管用,尤其在这种复杂的豪门世家。
许凛舔了下后槽牙,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这小同学,还挺识趣。
许凛这人敞亮,也不打算卖关子了,坦白道:“佑安这小鬼是四年前送到我们家的,当时他刚满四……”
许佑安的父亲叫许栖年,家族里的人涉足军商政三大领域,唯独他散漫不羁,活得最随性洒脱,毕业后周游各国,在鱼米之乡一一南江小镇和程映婉一见倾心,随后在家人的祝福中,一同共赴英国留学,第一年就有了许佑安。婚后第四年,程映婉在生二胎时难产,突发了死亡率高达99%的羊水栓塞,尽管许栖年请了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全力抢救,最终也没能逃过命运的无常。许栖年回国后每日饮酒买醉,消沉度日,活在无尽的愧疚中,当时许凛的爸爸正在跟别人谈合作,生意大到动了别人的奶酪,被竞争对手买凶谋杀,许柯年替他挡了一刀,尽管伤势严重却不至于致命,然而许栖年并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没多久就去世了。
“三叔受重伤当天,许佑安也在场,目睹了全部经过,心理上造成了创伤,原本母亲的死亡就对他就是一个打击,随着三叔的去世,许佑安患上了缄黑默症,时常把自己封闭起来,待在房间看父母在英国那些年留下的录像,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甚至一整天不吃不喝,医疗团队也无计可施姜眠心情沉重,没想到许佑安这么小就经历这么多。许凛桀骜地扯了下唇,“你知道我们的第一面是什么时候吗?”听到这话,姜眠脊背僵了下,屏息凝神地看向他。她当然记得,他们的初见,是初二那年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