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能理解这些树在对他传达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它们对他的善意,他的面前不会有拦路的枝叶,突起拌脚的树根。它们甚至知道他想去哪儿,正在给他挪开一条路出来。君鸣感觉自己很轻,他甚至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他和这里是一体的,所有一切都不会是他的阻碍。距离神庙越近,树木的情绪就越浓烈。
君鸣甚至感觉自己能听见它们的声音一一
“他回来了……”
“他真小啊。”
“外面很危险。”
“回来就安全了。”
“他可以缠在我身上,我是这里最高大的。”“他跑得真快。”
“他真可爱。”
它们的声音就像是风吹动树枝发出的簌簌声。树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不会说谎,君鸣听着这些繁杂的短句,有些茫然的想一一为什么是回来?
难道钻进他身体里的藤蔓,是从这里逃走的?那它是怎么漂洋过海到他所在的城市去的?这里面疑问太多,君鸣微微摇头,把杂念都甩出去,他现在最需要搞明白的,还是邪神和自己的关系,以及他在梦里呼唤自己的目的。神庙前因为搭建祭台的缘故被清理的很干净。没了杂草和大块的碎石。
君鸣站在神庙前,看着这个即便在夜晚也仍然灯火通明的建筑。他站了很久,久到以为自己都以为自己怕了。直到他握紧拳头,慢慢迈开了步伐。
神庙今晚没有上锁,或许是村民们忘了,或许是老天眷顾他,又或许是他早就算到了这一切,于是君鸣轻松地推开了玻璃大门,径直走进了神庙。空荡的大厅一一
君鸣站在大厅中央,他没有看到神像,也没有看到跪拜用的蒲团,大厅空空荡荡,连一个柜子都没有,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大厅的一半,君鸣没想到不止一半,而是整个大厅什么都没有。
这几乎就是个巨大的盒子,里面什么也没有!陷阱?难道这是个假神庙?
还是神庙里的东西被收起来了?
君鸣又想到了那个梦。
他召唤他,袍在等他,袍知道他会来,他一定会出来见他。那是他们的默契,毕竞他们曾是一体的。
于是君鸣原地坐下了。
他不知道在对谁说:“我来了。”
就在他话刚落音的瞬间,室内有风自起。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大厅骤然被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活物般翻涌的黑雾带着彻骨的阴寒,瞬间充斥庙内的每一寸空间。哪怕神庙开着灯,君鸣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黑雾无孔不入地缠绕上来,君鸣的理智与本能开始在他体内疯狂撕扯,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
平时只能他自己自主进食的黑雾现在竞然像拥有了自主的意识,试图撬开他的毛孔,钻进他的血肉。
他无法忍耐的张开嘴,黑雾就带着一种近乎狂喜的躁动,猛地汇成一股,主动地、迫不及待地涌入了他的口腔。
在来日本之前,他只吃过一顿,尽管吃饱了,但到现在为止,他也有好几天没能进食。
饱腹的感觉让君鸣闭上了眼睛。
“还不出来吗?"君鸣双颊绯红,他看着黑暗中的某一处。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却仍然能意识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既让他觉得亲切,又让他充满警惕。
遮天蔽日的黑雾总算渐渐淡去。
君鸣终于看见了黑雾的来源一一原来离他这么近。就在他面前的三米处,黑雾几乎涌入了“池"的身体。不是他梦里那盘亘的蛇一样的巨藤,也不是他在树林里看到的一闪而过的黑影。
当黑雾全然消失,君鸣看见的是一个“人”。准确的说。
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