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又一次说，“等你长大一些，你就能听见植物的声音，就算听不到，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想法，察觉到他们的需求。”“我很小吗？"君鸣问他，“在你看来，我有多少岁？”蒋州看着君鸣的眼睛，他没有思考：“你看起来像是刚冒芽。”他笑道：“很小。”
“所以我才在找你。“蒋州，“你还很脆弱，需要保护。”君鸣："你想保护我？”
他觉得有趣，眼下的一切，包括蒋州的存在，都很有趣，从来没人说过要保护他，人没有，植物更没有，连他的父母，都没想过保护他。似乎从生下来他就是个成人，父母每次回老家都会对他说：“要好好照顾奶奶。”
即便一直以来都是奶奶在照顾他，可在他们看来，已经能走路会说话，可以独自去上学的君鸣，应该承担起他们的责任，去照顾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后来到了城里，他们也默认君鸣应该在完成学业的同时，照顾瘫痪的爸爸。甚至和妈妈一起包容他爸的坏脾气和赌瘾。没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人觉得他应该被保护，被呵护。连他自己都不那么觉得，他似乎注定了生下来就是小长工。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直到他再也无法承受，结束自己的生命为止。蒋州没有迟疑，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你遇到危险，我就带你离开。”君鸣问他：“到哪儿去？”
蒋州笑着说：“到山林里，找个很好的地方扎根，你可以攀在我身上。一棵高大的橡树，树冠几乎遮天蔽日，宽大坚实的树干可以接纳粗壮的藤蔓攀爬，它生长得越高，那藤蔓就能攀爬的空间就越大，它汲取的营养越多，展蔓也能生长得更好。
它们可以共生。
君鸣轻笑了一声，他摇头说：“不行。”
他不肯像个逃兵一样离开。
他也不肯去过蒋州嘴里，真的变成植物的日子，他成了怪物，可他的欲望没有消失，他的食物，他的愤恨，他的痛苦，都没有消失一一他总能找到修炼的办法，变强的办法。
即便过程再漫长，他也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谁都不能阻止他！“毕竟你曾经是人类。"蒋州很能理解，“人类的世界也有很多好东西，很有趣。”
君鸣问他：“你有手机吗？加个好友。”
蒋州掏出手机，明显也是旧手机，但比君鸣之前的手机更好，应该是蒋州的朋友换手机以后把旧手机给了他。
“你能注册账号？”
蒋州摇头：“是我朋友的号，给我用。”
“平时如果我有问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君鸣的态度难得友善，不再冷脸，甚至收起了自己周身的刺。
蒋州笑道："可以。”
“如果我遇到动物变化的妖怪，它能认出我吗？还是只有植物可以认出我？"君鸣说，“之前我遇到了一个天师，他掐算的时候，没有算出我是妖怪，是因为我曾经是人类的缘故？”
然而蒋州也不太了解人类的天师，对植物来说，这样的天师几万年也遇不到一个。
毕竟它们大多生活在荒山老林里，天师们也不是闲的没事干，那么多混迹人群的妖怪不去管，非得去山林里找。
但另一个问题蒋州能够回答，他平静地说：“不一定能认出来，素食动物可能会认出来，但如果你不是它们的食物，它们也难认。”“那就好。"君鸣笑了笑，这让他觉得安全。没人再说话，好像都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在今晚之前他们是陌生人，哪怕都是植物，也没什么亲缘关系，能聊到现在，也多亏了那股奇怪的亲切感。但哪怕不说话，似乎也不尴尬。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两株植物，各自生长，即便在同一个空间内也不会影响对方。
直到蒋州的手机铃声响起。
君鸣趴在茶几上，看着蒋州接起电话。
“好，我马上来。”
他带着歉意对君鸣说：“我朋友在叫我过去。”君鸣微笑：“你去吧。”
君鸣目不转睛地看着蒋州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又在离开前转头冲他微笑。门关上了。
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君鸣猛然生出一股不讲道理的愤恨。
蒋州和他是一样的，他们才是同类，是同一国的！他没有让蒋州离开，蒋州怎么能因为人类的一通电话就走？！理智告诉他，是他自己答应了，是他让蒋州走的。可感情却不被理智左右。
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类，但这个同类除了他，竞然还有朋友。朋友是什么东西？朋友随时可以离开！
君鸣深吸一口气，他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甚至狰狞，他紧握着手机，金属机身几乎要陷入他的肉里，可他察觉不到疼痛，只有浓烈的情绪让他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脸上的表情收敛了。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苍白的人脸，他分不清自己的美丑，他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得到过脸的好处，于是他只觉得镜子里的人脸格外可曾。那样苍白，甚至病态。
甚至那过于鲜艳的嘴唇，都让他的肤色显得更白。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什么东西是独属于这个人的。君鸣伸手，抚摸上镜中人的脸，他看到镜中人在笑，那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