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Chapter 028
巷子里依旧散发着那股味道，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常年见不到阳光，还是因为附近饭店流出来的污水，又或是地上怎么清理也清理不掉的油渍，君鸣站在家门口，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一只老鼠，好像天生注定要待在这样见不得光的逼仄巢穴里。
打开门的刹那,君鸣仿佛穿越了时光，又看到了那个刚搬进这间屋子的自己。在这房子里不断整理着东西，瘦小的身体一遍遍搬运着那些捡来的纸箱水瓶。
等要睡觉的时候,他问妈妈：“我睡哪里？”妈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两张长凳。
刚开始他睡觉还不像现在这么老实，哪怕动作不大，两张长凳中间也会出现缝隙，半夜他就会掉下去，然后爬起来，把长凳合并，再继续躺上去睡。经常一晚上摔下去好几次。
那时他也会委屈。
他想回老家去，起码在那里，他有一张真正的床。“君鸣！"卧室里又传来声音。
君鸣换了鞋以后走过去，他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倚靠在门框上，平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男人一脸怒容：“你昨天没回来就算了，今晚也回来这么晚，你还知不知道你是学生？！”
“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总在别人家给别人添麻烦！”“别人家再好，那也不是你家！”
“人家就是住别墅，也和你没关系！你明不明白？！”君鸣安静的听着，看着男人几乎撒泼一样的发泄情绪，只是这一次他手边没什么能用的东西，只能不断捶打被子，捶打自己的腿，他眼眶里似乎有泪，但更多的是愤怒和强装出来的凶悍。
“爸。"君鸣打断了他的发疯，“够了吗？”他站在那，看着仍旧是往日那个乖巧的学生，听话的儿子，但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乖巧。
“我十六了，不是六岁。“君鸣头靠着门框，一脸的倦怠和厌烦，“明年就要高考，等我上了大学，你也要这么管着我？”男人一愣，他怒火更盛，骂道：“你就是七老八十，那也是我儿子！！！“是你自己把自己活成这样。“君鸣突然说，“我和妈妈照顾你，纵容你，你放纵一两年，甚至两三年，我都觉得情有可原，但从那场事故到现在，已经九年了，这九年你除了折磨我和妈以外，你干过一件正经事吗？”“哪怕是出门转一转，不去打牌，我都觉得你活得像个人。”君鸣：“你想要我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时候，也像现在一样围着你团团转？那你为什么又要让我好好读书？难道大学生伺候人的时候，比高中生更能满足你的虚荣心？”
“你在说什么？"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君鸣，他左右看看，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狠狠地扔过去，让君鸣把嘴闭上，他怒吼，“我是你爸！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爸。"君鸣冷漠的看着他，“我可以在成年后继续当个好儿子，也可以在成年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是在开玩笑，反正这些年我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学费我也可以自己想办法。”
“除了感情以外，你没有能拴住我的东西。”“你确定连这点感情，你都要全部消耗掉吗？”男人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把被子撕扯着朝君鸣扔去，却也只是半扔在了地上，他喘着气，眼睛红得令人恐惧，他颤抖的伸出手，指着君鸣说：″你滚……你滚！！！”
“好。"君鸣微微点头，“我滚。”
君鸣转身就走，毫无留恋，也没有任何担心。男人是不会寻死的。
他刚出事的时候寻过死，那时候大约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无法面对成为残废的自己。
但等他慢慢恢复过来，越发沉迷打牌之后，他的每一次寻死都是为了从妻儿手里弄到钱。
沾上赌之后，他就不再像个人，时好时歹，喜怒无常。赢了钱可以把儿子抱在怀里，亲昵地仿佛儿子是世上最完美可爱的宝贝。输了钱也能把手边能摸到的一切扔到儿子身上，砸破儿子的头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以前君鸣还会被父子间的感情拉扯，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不忍让他爸伤心，可现在他不再被这种无用的，只会带来伤害的感情桎梏了。他即将成年，一旦没了情感的捆绑，随时可以离开。他也不再在乎别人的指责。
“君鸣！“就在君鸣要打开家门的时候，男人在房内崩溃大喊，“你敢出去？！你真敢出去！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反了你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我？！″
君鸣关上了门。
家门的质量并不好，君鸣站在门外，还是能听见男人的吵闹声。但那声音变远了。
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再也无法影响君鸣。
君鸣走出小巷，他给妈妈发去了短信：
【妈，我和爸吵架了，今晚我去同学家住。】君鸣当然不会去同学家，他没有朋友，要去同学家住，能选的竟然只有赵晖和周子乔，他一个都不想选。于是这笔钱就省不掉，君鸣得自己掏钱去开房。这次君鸣没去住小旅馆，而是找了家酒店。不必打地铺，也不用睡长凳，酒店虽然也不贵，但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君鸣办理入住的时候，手机震动个不停，他全不在乎的把手机放到一边，甚至没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