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来,眼泪落在放满刑具的桌面上。画舫风光正好,有荤有素。
花魁不止有女子,雅称乐伎,竞选的也有男子,男子一般称为伶人,服务的对象有男有女,这一点乐伎也一样。
司音有分寸,带少年们玩的都是素的。
列坐听词品曲,讲史评书,无酒但有好菜奉上。司音还特地过来相陪,接连弹了好几首曲子。
上周目的音乐造诣,玩家小姐已经还给游戏,听不出她弹的哪处最妙,但曲中足以让人泪流的哀愁,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听得。好些人都哭了。
这里头,并不包括玩家小姐。
这些哭泣者并不觉得丢人,至情至性本就是少年的特色,众人都赞叹司音是琴艺大家。
苏玉郎更是断定,今日的魁首已是司音囊中之物。余音绕梁,胡同学摇头说:“不好,太悲。”众人…”
司音告罪道:“奴家再弹一曲。”
这一曲亦不欢喜,琴声激动昂扬。
刘杨正醉心品味,肩膀被人用扇子敲了敲,他正要发火,一回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帏帽。顿时火气全消,凑过去道:“妹妹叫我?”玩家小姐悄眯眯地问道:“胡同学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自觉偷感很重,刘杨却觉得她可爱无比,柔声八卦道:“妹妹也觉得他很欠扁是吧?他那张嘴,自家之人都受不了。”“你说他要是和康王世子一样出生皇家,比旁人都更加尊贵,故而养出这样的性子也就罢了。偏偏他不过是个末等勋贵之家的嫡子,还并不是长子。”“他父母双亲、兄弟姐妹都是性情温和,轻易不与人结仇之人。偏偏出了他这么一个异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个香炉一个磬,一个人有一个性吧。”玩家小姐隔着帏帽睨他一眼。
“说重点。”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马上就说到重点了。发现他说话特别得罪人之后,家里先是不让他出门。可把他放在家里吧,阖家受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根本没用。”
“他刚满九岁,家里就不惜用掉一个珍贵的入学名额,把他扔进府学。书院里面大家都是同窗,又有教授坐镇,训导和先生们看管着,小命可保。”“他这个人还是有点求生欲的,除了逢年过节,家里人来接,否则绝不离开府学半步。”
现在嘛,胆子倒是大起来了。
原来如此。
夕阳西下,夜晚就要开始。
玩家小姐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我要回家了。”慕容昭招手唤来一名侍儿,叮嘱道:“位置给我留着,我离开半个时辰就回。”
有和他一样,夜里要为花魁评选添柴加火的,自然也这般吩咐一通。不回来的,则不用多言,今夜一座难求,位置空下来,侍儿自然会安排别的客人落座画舫是停在河水中央的,船体庞大,不会因为客人的来去频频靠向岸边。与过来的时候一样,他们离开需要乘坐小船。小船无舱,每一艘至多可以乘坐五个人。
玩家小姐和傅安、苏玉郎、谢明轩、慕容昭同乘一船,集齐府学四大党派的主理人,也是嘉陵府最煊赫的几位权利二代,自觉安全无虞。小船飘飘摇摇来到河中央,艄公忽然大喊一声“不好”。玩家小姐低头一看,她那点缀着珍珠和玉石的绣鞋,泡在咕噜噜涌上来的河水中,凉意层层上涌。
眨眼之间,裙摆如花朵绽开,小腿已被淹没。船底漏了一个大洞。
玩家小姐镇定地询问:“你们会水吗?”
神色凝重的四人闻言,面色微微一缓,都点头道:“会的。”嘉陵府临江靠河,游泳和骑射一样,是本地权贵子弟的必修课。苏玉郎蹲下来把背脊,送到玩家小姐面前,说道:“别担心,我水性很好,会把你平安送上岸的。”
玩家小姐伏到苏玉郎的背上,圈住他的脖颈。苏玉郎闻到昨夜萦绕美梦的香气,他看向慕容昭,慕容昭本想说由自己开路,傅安已抽出匕首,说道:“不管是冲谁来的,共同以对吧。护好江小姐。说罢,跃入水中。
船沉了。
夜里的河水好冷啊。
玩家小姐半个身子泡在水中,瑟瑟发抖。她一把扯掉整日没有摘下来的帷帽,露出沉郁的面容,眼底翻涌的寒意比河水更冷。背着她的苏玉郎,莫名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