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神仙可以做到。
所以,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却妄想留住一个神,这又何尝不是痴心妄想呢。
但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沈苍玉说过。
神是完美无缺的,而他处处都是缺陷,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就像那只妄图从水里捞出月亮的猴子,永远也没有资格留下月亮。鱼车越过了群山,红线停在了江北。
大地龟裂,黄沙漫天,烈日当头,沈苍玉意识到,现在是九月。九月的昆仑鸟语花香,夏暑褪去,寒冬未至,气温正好。但山外凡间没有昆仑的灵气和扭转气候的本事,一场大暑折磨尽,天不曾下雨,草木枯萎,井水烧尽,又是一个荒年。
地上的干草房里空荡荡,里面什么都没有,整个村子都化为了荒村。雨一直不下,没有了水,也没有了粮食,人就需要离开自己的村子,开始漫长的迁徙,去往新的地方去寻找事物。
沈苍玉想起,阿嘛说过,沈苍玉就是生在这么一个荒年荒地。大旱与饥荒相伴而来,村子里没有了食物,大旱久久不去,他们便带上了仅存的食物开始了迁徙。
人是群居动物,在迁徙的时候,群居总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分工合作,有人觅食,有人寻路,增大他们存活的概率。这是好坏并存的事情。坏事便是,如果始终找不到食物,他们就会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在迁徙的过程中,那些老弱病残的人,便成为了更多人的目标。人吃人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极为常见。
沈苍玉的娘亲怕自己的孩子在夜晚被人偷取烹了分食,早早脱离了人群,一个人独自远走。
沈苍玉扯着手上的红线一直走,走到了村子尽头,看到一座大房子,房子外有木刺栏,瞧着那模样,应该是有人在里面居住。她往房子走去,视线透过破开的纸窗,对上了一双警惕的眼睛。修仙者入世,一向是在观察人们,却游离在人群之外,从不掺和他们的人生。但沈苍玉却推开木栏走了进去。
她推了一把房子的木门,木门摇晃一下,却没有打开,那人从里头将木门拴了起来。
沈苍玉抬手一挥,风带着门问咽当一声落地。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她看到了屋子里的景象。
屋内都是杂物、干草和结成硬块的泥,屋子的窗户太久没有打开,因此屋里飘着一股人身上的酸臭味。随着沈苍玉推开门,屋内的女人冲到房门口,手中举着棍子,警惕地看着她,眼神像护犊的野兽。屋内有婴儿微弱的哭声,还有小孩在哄着婴儿的细语声。屋里不只有一个孩子,难怪这女人要如此护着房子,原来是生怕他们将自己的孩子夺走。
沈苍玉的视线扫过女人干柴一样的四肢和带着一道道伤口的皮肤,落在她异样向外突出的腹部,像是六月怀胎一样。但她肚子里的不是小孩,是泥土。
不知为何,沈苍玉的脑中出现了这个想法,就像她亲眼见过这个画面一样。在饥荒中,树皮草根都被吃尽了,人没有食物,就会吃土。他们将土称作观音士,将它咽下以后,腹中的饥饿就会褪去。女人吃下了观音土,身体吸收泥土的养分转化作血肉,再以刀破开手上的皮肤,将血喂养自己的孩子,以命续命。
当年沈苍玉的母亲从饥荒中逃生,终于跑到了长满绿树的山头,将孩子托养给阿嬷,她明明已经来到了绿洲,却活不下去,也是这个原因。流淌在她的身体里的不再是血,而是泥浆,她用泥土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但泥土无法让她存活。
沈苍玉只是想来找万千重,却不知自己这一趟溯源,又隐约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