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芝取过花灯提进屋内。
七夕出门她没有和崔骊珠在一起,她去见的谁,崔淮定然知道。是她杯弓蛇影了。
七夕过后,中元节便近在眼前。这些时日沈云芝待在云溪院里闷头做莲花灯、拿锡纸叠元宝以及准备其他祭拜父母兄长的事宜。霍鸣知晓她家中的情况,提前同她约定陪她去放祭灯。
七月十五的这天。
落日余晖洒向天地之际,沈云芝换上素服,和姨母一起祭拜过亲人,她又独自从王府出来。
至放祭灯的河岸附近夜幕已然降临。
马车甫一停稳,霍鸣的声音便响在马车外面,随即掀开帘子扶她下马车。沈云芝提着祭灯走上堤岸。
霍鸣安静与她并肩而行,同样提着几盏祭灯。岸边聚集不少来放祭灯的百姓,因思念亲人而生的哀嚎哭泣声此起彼伏,令停留在河岸边的人更添愁绪。寻得一处人少的地方沈云芝才停下脚步,她蹲下身,捧起一盏莲花灯,双唇紧抿着放入河水中。一盏又一盏莲花灯漂浮在河面上,顺河水而去,渐渐与祭灯汇聚在一起。沈云芝静静看着,久久未能收回视线来。
霍鸣见她情绪十分低落,轻声宽慰道:“逝者已矣,沈小姐节哀。”沈云芝偏头:“霍公子也是。”
她只是免不了回想起父母兄长尚在时的生活。父亲教她读书习字、母亲时常为她口口吃的糕点,兄长放学回来时常给她带集市上的零嘴儿……
隔着两世,那些幼时平静幸福的生活便仿佛格外久远。自父母兄长出事,她的生活早已天翻地覆,短短数年饱尝人间冷暖。连保全自身也是须得拼尽全力之事。
又想起前世遭遇与这一世种种一一恍然如梦。到最后只剩下唯的一念头。
既她能重来一世,大抵当真有来生,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应当也过上不一样的人生了罢。
若那般,似乎也不坏。
中元节按习俗夜里不宜在外面过多逗留。
放完祭灯,沈云芝和霍鸣离开河岸,便准备各自回府。却不等走回马车旁,暗处突然窜出一群黑衣人,直奔着沈云芝而来。霍鸣有武艺在身又反应机敏,立时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姨母为她安排的两名护卫也很快拔刀护在她身侧。
奈何这些黑衣人早有应对之策。
黑衣人半数将霍鸣围困住,他分身乏术,一时再难顾及沈云芝,两名王府护卫也被纠缠住。
有两名黑衣人则朝沈云芝步步逼近。
但短短时间,她已发现这些黑衣人并无想要伤害他们以及取她性命之意。即便黑衣人手持利剑,行动却明显十分顾忌,反显得束手束脚。大抵因此须得安排那么多人去缠住霍鸣。
沈云芝顷刻记起一个名字。抬手摁了下另一条手臂的衣袖,她没有迟疑拔腿便跑,极尽惶恐与害怕之态,不多时似慌不择路,直接钻进附近的一处树林中追赶沈云芝的黑衣人一时面面相觑。
他们只被命令困住其他人后将沈云芝绑缚起来,眼下人逃进树林……但不把人抓住到底没办法交差。
稍事迟疑,两名黑衣人疾步追进树林去寻人。崔淮在幽暗无人处将刻上自己母亲名字的莲花祭灯放入河水中。他的侧脸隐在漆黑夜色里,眸光晦暗,眉眼低垂。于河岸边静立片刻,他转身步入树林中,准备如来时那般穿过这片树林回去。
行至半途,前面有些嘈杂声响传来。
短箭破空的响动并不陌生。
崔淮脚下却一步未停,面色如常朝前方走去。直至沈云芝惊慌撞在他的身前,两名黑衣人追着她来,其中一人手中长剑浸染上些许暗色。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又混杂浅淡的少女甜香。崔淮伸手,把瘫软在他面前的小娘子扶住,任由她无力倒在他胸前。“救命………
微弱的求救是她昏过去之前留下的话,甚至没有能来得及辨认他的身份。掌心在触碰到她手臂时感受到一片湿意。
鲜血浸染衣袖,湿漉漉的。
崔淮一瞬间眉眼凝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