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陉口关
陉口关发生了大事。
自那晚以后,灵沅便下了大半个月的雨,沈筠每日上值的时辰也变得越来越早。
但是从来不会耽误晚上准时回来。
九离山上的天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如今已近初夏,气温合宜,院墙上的蔷薇花早已经盛开,粉色的蔷薇大朵大朵地悬挂在绿色垂枝上,经由阳光一照,晃动间更是美不胜收。林书棠不太清楚灵沅的事情,只是听由住在山脚的农户谈起,说是灵沅城迎来了雨季。
怪不得,沈筠好似越来越忙碌。
灵沅的雨水不断,未免延误工期,于是架起了雨棚修建。本来一切都进行有序,却没想到,这一夜,竟陡然生了变故。谁也没有料到,这场雨竞然会冲垮了台基,用作立柱的松木轻易就被泡得松软。
修建了近两个月的点兵台毫无预兆地毁于一旦。其中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先不谈,就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向朝廷交代。方岳等人因就身处灵沅城内,因而是最早赶来的一批人。仅仅一夜的功夫,连月来的努力付之一炬。众人皆是满面愁容,一时竞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看着一地的狼藉,有眼尖的人发现汇集的水坑上面竞然浮着薄薄的一层油脂。
派人仔细查看了去,竞然是腐烂了的松木上面流下的。经过雨水冲刷,“松木”露了真容,竞然是用的一些易腐烂的杂木,在上面抹了一层松油以假乱真!
众工匠哗然,怪不得这好端端的木头会这么不禁潮,原来用的是次货!松木因有天然的耐腐性,韧性适中,是绝佳的修建点兵台的原材料。可若是使用柳木杨木这些普通木材,就算当下能够修建起来,时间一长,定然也是支撑不住的。
众人心思流转,采办的松木变成了杂木,账簿上又明明白白记载着松木,朝廷给的钱也确确实实花了出去。
而负责这些采买的,与商人交涉的人可都是沈筠沈大人!这些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当这个出头鸟。哪怕心心里已经极度不满。
他们这些人幸幸苦苦,起早贪黑,什么也捞不到,上面的人倒个个都浑水摸鱼,中饱私囊。
沈筠已经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享千户食邑,又是圣上亲封的卫将军,俸禄不知比他们这些人高出多少,却还要做这种事,要说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宋楹暗暗扫视了一圈的人,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从人群里面走出来,朝着方岳施了一礼,先做了出头鸟。
“微臣认为兹事体大,还请大人做主,去了信问问京都的意思。”话一出,众工匠深以为是,纷纷响应。
唯工部侍郎暗自咬牙,有些怨这个营缮郎自作主张,将火烧到工部头上。沈世子,那是他们能开罪得起的吗?!
沈筠来到陉口关的时候,商讨的声音已经消下去不少,众人看着沈筠的眼神也变得与平时很不一样。
方岳照例还是恭恭敬敬地上前,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如今却是刻意沉了沉脸,“兹事体大,微臣也不敢擅自做主,恐误了善后良机,只好先去了信去京都询问圣上旨意。还望沈大人莫要怪罪。”
沈筠来得路上已经听说,上山的途中看到松油顺着雨水冲刷出的沟壑往下流,众人在背后对他的猜忌与不满他心知肚明。此刻山上雨势不减,隐隐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晨间的山麓升起大片大片的白雾,烟茫茫的一片里,站着的满山的人犹如墨笔勾勒的鬼影矗立雨幕,看不清脸色,窃窃私语声却清晰砸进雨幕中。影霄站在沈筠身后为他撑着伞,伞面的阴影落在沈筠的眉眼间,他淡淡从那些人身上扫过,就将这些人吓得即刻噤声。一时之间,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
方岳站在沈筠身前,躬身垂首,他自认为自己这番话还算是滴水不漏,出了这样大的差漏,他作为灵沅的官差,自然是要禀报给朝廷,由圣上裁决。于公于私,合情在理。
沈筠再如何独断,也不能因此问罪于他。
可不想,沈筠当真是无法无天惯了,此刻也并没有要给方岳留面子的意思,“不敢擅自做主?”
他开口,嗓音含嘲,似是轻笑了一声,“方大人去信京都,倒是快。”明明白白讽了他言行无状,表里不一。
方岳虽是个大老粗,但也不是个蠢的,被这样羞辱,亦是面子上过不去,那抹客套的笑容立马僵硬在了脸上。
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下面的人本是个个不忿,被沈筠扫了一眼后,这会儿方岳又被斥责,立马乖觉,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只垂着脑袋,眼珠子四处乱转。
方岳手心紧张地出了汗,艰难地咽了一气,试探着出口,“是下官僭越了,下官也是担心。那,依大人所言,眼下…”方岳还在斟酌着用词,却见沈筠身后的人上前,附耳与他说了什么。沈筠当即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可怖地染上了几分阴鸷。方岳剩下的话尽数哽在了喉头。
沈筠派了兵卒围住点兵台基地,命令只许工匠进入,以文字,绘图形式将点兵台损毁记录。其他不相干人等全部撤离。另派了人去疏通沟渠,重新搭建帐篷,盖上油布,避免雨水继续侵蚀,点兵台彻底坍塌。
吩咐完这些,沈筠就马不停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