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语气平铺直叙,话中分明没有任何夸耀之意,甚至有隐隐几分不加掩饰的厌弃嫌恶。
“这个称号听上去很强,所以这辈子一定不能喜欢什么人,不能发自内心欣赏谁,对人对事更不能心慈手软,即使这些发生了也不会让我掉块肉少层皮,但最好不要发生。”
说这些话时,温嘉懿的眸光冰冷锐利,笑得无比讽刺:“光这些还不够,作为首席执行官,遇到难题最好要用暴力解决,不能好言好语相劝开导,更不能采取怀柔政策,否则便会引来无数质疑声:你不是当今时代的最强能力者吗?怎么这么喜欢跟敌人废话,他既然不听你的,直接一剑杀了不好吗?”事实上,困境无处不在,无论一个时代的思想先进与否,人们都很喜欢率先给女人下定义,在他们眼中,女人都有一套应该做到的人设,哪怕是对时代的最强者而言,她也应该无条件遵守。
可她活在自己的眼光里,不依靠攀附任何人,又为何要按照他人的想法做事。
温嘉懿承认,她实力强劲,确实拥有暴力解决问题的能力,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连一百天都撑不过去的001。
但如果不把她逼到一定地步,她也不是看谁不顺眼就杀谁,这跟那些封建时代残暴的君主有何不同。
…好像也有不严谨的地方。
第一次见裴璟,她的确不止一次动了真真切切的杀心。当时她刚穿来大梁,又恰好遇上系统与管理局失联,种种意外接踵而至,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偏这人还是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未知攻略对象,简直是送上门的活靶子。思绪缓缓倒转,温嘉懿说得很慢,想起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又不禁笑了笑,觉得这几日无病呻吟的次数实在太多,先是对红菱说那次晋升任务失败的经历,后又对裴璟说这些没用的话。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一些:“不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你的经历比起来,或者说跟那些受时代压迫的人比起来,好像不值一提,既然人人都批我当做可以拯救一切的救世主,并且我也……习惯了,那我就做救世主吧。“裴璟私以为,苦痛是无法拿来一较高下的。”“我的苦痛是苦难,你的也是。”
“外人看来的风光,或许不是真的,个中苦难,只有自己知晓。”话音落下,温嘉懿忽然准确无误地望向他的眼,四目相对,裴璟的眼眸清澈透亮,莹莹烛光在他眸中徐徐燃烧,好似无穷无尽、无边无际,像点燃了一批来势汹涌的灭世之火,在她心间轰然烧灼。这世界上谁的苦难不是苦难,谁的痛苦不是痛苦,难道苦难也要判三六九等,要有高低之分?
裴璟年幼丧亲的苦难是苦难,她因时空管理局的一句训诫而被困住千年的苦难就不是苦难?
因为她很强,所以就没有资格说自己很难吗?就没有资格叫苦喊累吗?裴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继续道:“那日我对你说,我朝律法标注男女平等,传官授职惩处论罪不宜异同,这些规则由高高在上的男子制定,是虚伪至极的一件事。”
“我确实是在打抱不平,但我并不是真正了解女人的困境。”“我只是在说下位者的困境,而这里的下位者和失权者总归是女人罢了。”与其说他了解这个时代的女性困境,不如说他把这个时代的女性真正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这件事只要男子能做,女子便能做,只要女子能做,男子便能做。“嘉懿。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很久后,温嘉懿才长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风透过那道被箭矢射穿的缝隙,掠过檐下的灯笼,穿过明灭的烛火,卷起她青色的衣摆。
她应了裴璟的话:“嗯。”
但人终其一生要的,也不过是一种试图。
试图去了解,试图去感同身受。
想到有人曾愿意“试图"了解自己,“试图”感同身受自己,就已经是一件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掉眼泪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