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穗侧身让裴铎进院,提着煤油灯的指尖因紧张而攥紧。她惴惴不安道:“裴公子,主家看了香囊,怎么说?”裴铎从袖间取了一枚香囊递给姜宁穗:“主家说,外观没问题,可。”姜宁穗悬了一下午的心瞬间落肚。
她因激动高兴而剧烈喘|息了几声,秀丽眉眼映出璀璨灵动的笑:“多谢裴公子!”
姜宁穗接过那枚香囊,是穆嫂子绣的。
她不解抬头:“另一枚香囊主家留下了?”青年颔首:“嗯。”
姜宁穗笑道:“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穆嫂子,穆嫂子这会怕是还在忧心呢。”
话罢,攥紧香囊跑了出去。
裴铎转身,看着翩跹而起的女人,疏朗眉峰挑了一下。快一年了。
倒是第一次见嫂子这般灵秀动人的一面。
当真是,美极了。
姜宁穗将好消息告诉穆嫂子时,穆嫂子反应比她还大,那笑声隔着两道院墙都能听见。
她捧着手心香囊,激动得眼泛泪花:“姜娘子,这么说,我们缝制完这五十个香囊,便能赚五两银子,还能得一笔赏钱?!”姜宁穗频频点头,亦是激动的脸颊泛红:“嗯!裴公子是这么说的。”穆嫂子抱住姜宁穗:“等赚下这笔钱,我定要请裴秀才去食肆吃一顿好酒!”
姜宁穗却想着,等赚下这笔钱,再加上赏钱,若是能凑够三两银子,便去将那只笔买下来送给裴公子。
五十个香囊,时限一个月缝制完,姜宁穗每日待在穆嫂子家中,尽心尽力将香囊绣到最好,好到找不到一丝瑕疵,方可对得起主家给的五两银子工钱。两人日日赶工,竟在半个月内便缝制好了。这日晚上,吃过晚饭。
姜宁穗趁郎君在屋中看书,悄悄去了穆嫂子家,将竹青色包袱带过来,以送茶水为由,叩响裴公子屋门,谁知姜宁穗抬手刚叩了一下,门扉便应声开了一丝缝隙。
她轻声唤道:“裴公子?”
屋里无人应答。
难道裴公子不在屋内?
姜宁穗踌躇片刻,终是推门而入。
屋里空无一人,床褥整齐叠放,梨花桌上铺着一张画卷,画卷上只有一双妩媚动情的杏眸,漾着盈盈水波,似活了般,隔空望着姜宁穗。看的姜宁穗面颊一红,忙移开眼。
这是她第三次在裴公子屋里看见这双眼睛了。也不知究竟是哪家小娘子。
想来不久的将来裴公子金榜题名后,应会与这位心仪的小娘子成就姻缘。桌案上铺着画卷,姜宁穗只能将包袱与茶水放在桌沿边上,等裴公子回来看见包袱,便会知晓这里面是香囊。
姜宁穗缩回小臂时,不慎碰到桌沿边的画笥。画笥骤然倾倒砸在地上滚了两圈,两幅画卷滚出来铺开半卷。姜宁穗心慌惊乱,忙蹲下身扶起画笥,将散落的画卷放进去。而后,又去捡铺开的两幅画卷。
只是指尖刚触到卷轴,便被画中之人深深绞住了目光。仍是那双盈盈水眸,映着情|潮。
可再看整体的脸型轮廓,眉眼鼻唇,纤长颈子,以及…锁骨之下,只着石榴色的绣花小衣。
花团锦簇的石榴色小衣被饱满|撑|开,弧形线条妖娆紧致…姜宁穗如同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头顶,巨大的恐惧与惊措贯穿四肢。她犹不敢置信的、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画。
此时,她才发现。
这双眼睛竞然一一
竟然是她!
裴公子一直所画的小娘子,一直是她?!
姜宁穗似乎要印证这个可怕的事实,哆嗦着手铺开另一幅画卷,在看见只着藕荷色小衣的女人时,仿佛画卷是烫手利器,吓得扔在地上。她跌坐在地,不住的往后退,想要离那两幅让她不敢相信的可怕事实远点。再远点。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裴公子天人之姿,丰神俊貌,且学识渊博,将来前途不可估量。这等天资卓越的谦谦君子,怎会…怎会肖想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一定是她看错了。
一定她在做梦。
一定是她又梦魇了。
对,梦魇!是梦魇了!
姜宁穗四肢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卷起两幅画卷放进画笥里,又急忙将画笥放在原位,这才频频后退到门外。
她咬紧唇,转身便要出房门,却极为不巧的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裴铎。此时撞见裴铎。
好比撞见了修罗鬼刹。
姜宁穗不受自控的捏紧袖子,足尖亦不可控地往后退去。青年手中捏着信笺,乌沉双目落在姜宁穗惊慌失措的小脸上。女人秋水瞳眸下的恐惧不安与惊措尽数落入青年眼底。青年清俊眉目几不可察的微眯了一瞬。
他抬脚迈过门槛,步步逼近姜宁穗。
他从未见嫂子如此惧怕他。
更未见嫂子对他如此避如蛇蝎。
她此时举措。
无疑在告诉他一一嫂子发现了他的秘密。
裴铎眼尾扬起妖冶又恶劣的笑。
被所觊觎之人窥见秘密,青年并不慌张,相反,那层一直以来覆在好皮相上的正人君子风貌,被恶劣森笑一寸寸撕毁,暴露出青年君子风范下的邪劣本性嫂子一-终于发现了啊。
他等这一日,等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