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里立刻浮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焦糊味,像谁把烧红的铁丝猛地插进冰水里,嘶啦一声,连灰尘都被烫得打了个哆嗦。
投影仪的光柱在黑暗中拉出一条惨白的隧道,隧道里浮动的尘埃像被冻住的雪粒,一粒一粒悬停,好像时间在这一刻漏了电。
光束打在他脸上,把颧骨削成两块冷硬的金属片,映得瞳孔深处那点暗红像冷却后的熔渣。
他盯着那片飘舞的灰尘,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厂区上空那些被辐射风吹散的骨灰——轻得没有重量,却带着足以腐蚀肺叶的剧毒。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
陈树生抬手,指节叩击战术板,声音脆得像子弹壳掉在水泥地,叮的一声,又冷又短。尾音被他故意拖长,像锈锯条慢慢割开骨头,钝得让人牙根发酸。
他本可以把话说得更干脆,可偏要留给这声音一条缝,好让它钻进每个人的耳膜,顺着血管一路往下爬,最后卡在心脏瓣膜上,跳一下,疼一下。
这句话像一颗被拔掉引信的手榴弹,静静躺在桌面中央。
没人敢伸手,也没人敢踢开。最初的设想像一张被雨水泡烂的旧地图:他们本该是凿进厂区心脏的钢钉,火药味混着血腥味,一口气把毒瘤连根炸碎。
可现在,城市突然换了剧本,告诉他们——除非必要,否则别动枪。就像让一群饿了三天的狼,围着肥羊转圈,却只能舔舔獠牙,连口水都得咽回去。
不可思议?
不,更像一场黑色幽默。
“但。”
空气突然一抖。那个字像从零下四十度的夜里抠出的冰坨子,啪地掉进滚烫的铁锅,滋啦一声,把整间屋子炸出一股白烟。陈树生把舌尖抵在上颚,让余温在齿缝里滚了两圈,才继续往下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被反复淬火的金属质感,仿佛每一下震动都能把耳膜割出豁口。
“大家也得把最坏的那张底牌翻出来,好好看两眼。”
他抬起手,指节在战术板上敲了一下,声音像扳机复位时的脆响。
灯光顺着他的指缝漏下来,在桌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柄被拉长的刺刀,刀尖正对着每个人的眉心。
谈判当然是香的——谁不想坐在暖气房里,端着一次性纸杯,用嘴把对面逼进死胡同?
可现实往往更像西伯利亚荒原上的暴风雪:风一刀刀削过来,雪粒子像碎玻璃往脸上糊,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被冻成冰碴子,砸回来割破自己的喉咙。陈树生太清楚了,谈判桌上的香水味盖不住火药味,西装袖口里藏的可能是手榴弹的拉环。
但按照陈树生所学习到的内容,所有的谈判都应该是。对方把文件推过来时,指尖在桌下离引爆器只有两厘米。
陈树生也不是没有面对过类似的场景,尤其是在关乎让成建制的敌方队伍投降的时候,如果能够用谈判的方式让对方投降或者是起义,那所带来的效果甚至要比全歼敌人还要夸张一些。
但有些不太巧合的是,这里的人对于谈判总是有着一种贵族派的作风,即便是被打的满地找牙,在谈判的时候也要摆足了派头,以一种趾高气昂的角度要求对方那么做。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根据陈树生记忆里面影响当中的第一次谈判的场景和结果来说,当时的场景用鸿门宴来形容要更为合适一下,虽然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证明了对方压根就没有想要谈判的想法,只可惜当时虽然已经是鸿门宴了,但里面的人显然有些低估了双方彼此之间的设实力差距。
只记得自己当时足足从身上掉下来半盒碎瓷器茬子,像从自己身上剥下一层隐形的鳞,至于原因……则是因为当时所选定的场景,宴会上的桌子全都摆的是瓷器,完全就是顺手的事情。
不过从那以后,他学会在谈判前先把枪机擦得锃亮,把备用弹匣压在枕头底下,像把一条冬眠的蛇塞进怀里——随时可能醒,随时可能咬。
“别把希望全押在对面那张嘴上。”
谈判是体面的,开枪是血淋淋的;可体面这东西,在弹片横飞时连一张草纸都不如。
“武力不是选项,是底线。”
这句话不是口号,是他从骨头缝里抠出来的真理。
谈判桌上的每一分退让,都得靠枪管里的每一颗子弹背书;否则对面不会听你说什么,只会听你心跳快不快。
如果今天不把刀磨亮,明天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别本末倒置。”
他最后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刀锋上。
可每个人都听出了重量——那是血的重量,是骨头的重量,是无数个黎明前必须把枪机再拉一次的重量。
“虽然哪怕是现在这个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