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私下常和虞常河哭闹,这算是夫妻间的一点相处之道和小情趣。
她在晚辈们跟前,并不是哭哭啼啼的做派。
华氏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后面干脆扑倒在桌上,失声痛哭。
虞璟哪想到,自己顽皮逃个学,竟是将他娘气哭了,顿时慌乱,无所适从。
他下意识跪倒,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小心翼翼去扯华氏衣袖。
然后,就被华氏甩开。
虞璟不由的更慌,无措间,声音也带了哭腔:“娘,我知道错了。”
这要是等他爹回来,瞧见他把娘气成这样,不得暴跳如雷?
他虽然想养伤不去书院,可——
挨打的过程,他还是怵的。
“别碰我!”华氏气得狠了,一把甩开他,哽咽道:“我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我是管不了你了,你以后也别叫我娘,爱找谁去找谁去。”
华氏以前教训他,也说狠话。
但都是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叫骂的越大声,就越是说明心疼在意他。
爱之深,责之切,这样的道理,虞璟是懂得的。
这是第一次,华氏说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虞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母子两个,对着哭。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整个空间都被娘俩嚎啕的哭声充斥。
“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走走走,要哭也别在我跟前哭。”
华氏被虞璟嚎得耳朵疼,起身拎起他,推出门外。
虞璟死死把着门框不松手,眼泪汪汪仰头看她:“娘,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把蛐蛐放了,泥罐砸了,竹筒和竹笼都烧掉,我再也不抓蛐蛐了。”
自己的亲儿子,华氏如何不知他什么德行?
华氏不为所动:“不抓蛐蛐了,你还能扎纸鸢、玩弹弓,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我没有你这样的讨债鬼儿子,就知道和我斗心眼,想方设法糊弄我。”
她去掰虞璟的手指:“走吧走吧走吧,横竖我也管不听你,以后都不管了,你以后爱怎样怎样。”
虞璟是真感觉到华氏对他的失望和嫌弃了,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
“为什么呀?我以前也这样,娘你都没说不要我。”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有些事已经懂了。
他父亲就他一个儿子,随便给他留点家底,就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
明明可以悠闲散漫的过日子,干什么没苦硬吃?
华氏道:“我觉得丢人!”
虞璟:???
虞璟不解。
华氏道:“永平侯府那个退了你大姐姐婚事的凌木南,刚刚金榜题名,马上要做大官了。”
“当初他是怎么闹上门来,欺负你姐姐们的你不知道?”
“以后人家飞黄腾达,你却一事无成”
“咱们虞家就你一个男丁,你理应顶立门户,将来给姐姐们撑腰做主的。”
“可是你看看你,你叫你那几个姐姐能去依靠谁?”
虞璟听得愣住,眼泪挂在睫毛。
他今年十岁了,并不是全然不知事的孩童。
虞瑾虽然不逼他必须上进,但是不叫人刻意瞒着他家里的情况。
这一年多里家中变故,虞璟基本都知道。
只是有父亲撑着,母亲护着,姐姐们又一次次化险为夷,他就理所应当的没怎么在意。
华氏看他,越发失望:“我以前总觉得,你年纪小,难免玩心重,等长大些就会懂事了。”
说着,她拿手背狠狠抹了两把泪,冷笑:“到底是我天真了,你就是个不成器的。”
“我也懒得再费心管你,你愿意怎样怎样。”
“好在你的姐姐们也没人指望你,就一点”
“将来我与你父亲不在了,你坐吃山空落魄了,我求你,讨饭也绕开你这几个姐姐家门。”
“你要没脸没皮,不思进取,她们和她们的夫家都还要体体面面的过日子。”
“我与你父亲再没本事,也不能给她们留下一条扒着她们吸血的吸血虫。”
华氏说完,趁虞璟愣神,快速掰开他抓着门框的手指。
然后,一把关上房门。
以前,她虽然也望子成龙,但对虞璟的教育也没有太大的紧迫感。
因为家里有些家底,只要这孩子不学坏,怎么都够他一世安稳的生活了。
今天,属实被凌木南高中的消息刺激到了。
她和她的儿子,可以不思进取,小富则安,可——
家里这几个姑娘的弟弟,不应该是个拖她们后腿的废物!
只要想到将来凌木南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还会再趾高气昂站到虞瑾的面前来,她就怄得要死!
但凡她这儿子能争气,将来站出来和凌木南分庭抗礼
想想那场面,该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所以,这个当口,看到虞璟又在不学无术的瞎胡闹,她情绪突然上头,就忍不住了。
发泄一通,华氏心里也就不那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