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内,负责传旨的多是皇帝跟前内官。
而圣旨出京,更为严谨,一般会点一名翰林学士为传旨官。
并且,要当地官府核验其身份,以防有人假传圣旨,酿成大祸。
此次出京的,是翰林侍读学士谭秉麟,带一支御林军护卫。
一行九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由于谭秉麟一介文人,体力有限,他们是离京第五日清晨抵达的建州城。
第一件事,不是去军营传旨,而是先过当地官府,由衙门查验印信、路引一类,核实身份无误,才由当地属官陪同,前往宣读圣旨。
是以,建州知府梁瞰也一并随同前往。
谭秉麟一脸菜色,两股战战,强撑着宣读完圣旨,交于虞常山。
虞常山五官周正,年轻时是个俊朗的长相,但多年战场杀伐,如今上了年纪,续须后,就显得粗犷了。
尤其——
他眉骨到鬓角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又叫他这张脸平添几分凶悍。
乍一看去,显得没那么平易近人。
谭秉麟刚过而立,之所以派他来,一来他资历尚可,二来他相对年轻,体力好,受得住长途跋涉的苦。
但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这一路下来,也全然没了精神。
宣读完圣旨,他便立刻要求:“梁大人,劳您给指个路,我们前往驿站歇息一两日再行返京。”
梁瞰此来,只为陪同。
闻言,他面露难色看向虞常山:“侯爷,谭大人为陛下特使,身份特殊,住到驿站去多有不便,您看”
虞常山常年驻守边关,按理说可以在城内设一座府邸。
不过他没有带着家眷在身边,又为了便于公务,常年都住在军营。
虞常山看了谭秉麟一眼:“本侯这里条件简陋,谭大人连日赶路,瞧着气色都不好了,我这招呼不周就劳梁大人给他们几位安排个住处休整吧。”
梁瞰正有此意。
翰林院这帮人,虽然普遍官职品阶不高,却是天子近臣,最有潜力的一批人,他自是愿意卖个人情,多多交好。
“侯爷说的是。”官场上的人,面上并未表现多少喜色,梁瞰拱手,“驿站那边条件简陋,且谭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地处两国边境,常年鱼龙混杂,您这京中来使的身份太扎眼。为免节外生枝,您若不弃我的府上客房空着,几位过去将就两日可好?”
梁瞰正五品,谭秉麟从五品,这里又是梁瞰的地盘,他却丝毫没有拿乔。
谭秉麟现在浑身难受,只想歇着,完全不挑:“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全凭梁大人安排,叼扰了。”
两人向虞常山作揖告辞。
梁瞰带着谭秉麟转身离营。
走了两步,谭秉麟突然一拍脑门,又咬牙拖着磨破了皮的双腿折返。
“虞侯。”他自袖袋中掏出一个檀木雕花匣子奉上,“下官在出京路上往驿站补给时,正遇上往这边走的信使,他那里刚好有一封令媛的家书要捎过来。信使脚程慢,下官就顺路给侯爷捎来了。”
那个盒子眼熟,正是一年前他托秦渊带回去的那个。
虞常山接过,随手打开。
里面安静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字体娟秀工整,正是他家长女的字迹。
虞常山确认一眼,就又随手啪的一声将盒子合上。
他颔首:“多谢。”
“举手之劳,不谢不谢。”谭秉麟摆摆手,又拖着腿走回梁瞰身边。
因为长时间骑马赶路,他出京第一天,大腿内侧就被磨破了,鬼知道这一路过来吃的都是怎样的苦。
偏人前还要顾及脸面,忍痛不能失态。
所以啊,天子近臣不好当,这长脸的差事,苦的是身子,哪有什么名利双收的轻松事?
梁瞰在他掏出那盒子时,只眸光微动看了眼。
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等着,见他这番,又带他继续往军营外面走。
他也不点破谭秉麟的窘境,只刻意放慢脚步,两人闲聊着慢慢离去。
虞常山驻足原地,沉默盯着两人背影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身进了帅帐之内。
皇帝的这道圣旨,对这边没有任何实质性影响,后面依旧是该巡防巡防,该练兵练兵。
安安稳稳过了一个日夜,次日,临近中午,虞常山刚巡防回营,就看梁瞰的师爷候在他的营帐外。
“何事?”虞常山翻身下马,随口询问。
他在建州城驻扎领兵,梁瞰主管州府政务,双方合作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一直各司其职,还算默契。
明师爷笑道:“京城来使,算得上是贵客。”
“昨日谭大人身体不适,今儿个已经缓过来了,我们大人觉得咱们应该略尽地主之谊。”
“今夜,我们大人府上设宴,侯爷若能匀出时间,想请您也过去作陪,喝两杯。”
虞常山蹙眉,明显不太想去。
明师爷又道:“哦,还有,谭大人一行不日便要返京,侯爷您若有书信或是别的物件需要捎回京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