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4章
翌日朝会一开场,户部率先出列,上报关于秦州地震的善后事宜。减免税赋、帮助重建、遣使者祭山川……这些决议昨日在贞观殿内就已定下,如今在朝会上提出来,便是走个章程就可以正式开始实施了。萧青梧虽然觉得帮扶的力度太轻,但她也知道,以这个时代的物力和制度,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直接下拨赈灾粮?别闹了,皇帝自己都因为粮荒跑洛阳来了,去江淮调?一来一回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她心下叹气,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至此,秦州地震一事便暂且落下帷幕。
思绪飘忽间,阶下奏报的官员已换了一个。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殿中逡巡着,扫过一张张或凝重或恭谨的面孔,忽然看到站在最前排那几人,竞是太子李瑛和其他几位年长的皇子们。自从除夕夜那场与皇帝争执后的崩溃大哭,萧青梧这还是第二次见他,诸位皇子们也是,以往从不见他们上过朝。
不过两三个月,太子仿佛换了个人,面容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微微佝偻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萎靡,神思似有几分恍惚,像是被抽走了魂,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勉强支撑着朝服。难道李隆基又骂他了?萧青梧猜测着。
【我觉得我之前那句话得改一下,)萧青梧跟9527嘀咕着,【放眼整个大唐,太子自然是猎人,底层那些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的百姓才是鹿,但如果聚焦于皇权这个斗兽场的话,他分明就是一只待宰的鹿嘛,你看他现在这样子,像不像?】
【如果将范围限定于权力角逐的中心,您的比喻确实更为贴切。】9527冷静回应,【即使身份尊贵如太子,他的命运也不由自己做主过,这其中固然有自身实力的原因,但很大程度上也是李隆基对他的日渐猜忌与不满造成的,甚至反过来说,他能力越强,死得反倒可能越早。】正在奏事的官员声音戛然而止,握着笏板的手心与额头迅速渗出一层冷汗,目光死死钉在脚下的地砖上,连呼吸都轻得不能再轻。其余人亦是心头一紧,心中唉声叹气叫苦连天,不少人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当场化作柱上的浮雕,只求赶紧从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解脱出去这萧青梧虽身负神器,于王朝命运至关重要,但她目无天子,对皇权毫无敬畏,嬉笑怒骂言辞如刀,每每语出惊人,总能让这庄严朝堂瞬间坠入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这些诛心之言,却是让他们这些听者心惊肉跳,唯恐避之不及啊!就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李隆基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道:″继续。”
那名官员如蒙大赦,赶紧用微颤的声音禀报完毕,躬身退下时,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李隆基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将众臣那副鹌鹑似的模样尽收眼底,最后,他的视线在太子李瑛那苍白失神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若寒潭,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转向另一位出列的臣子。
“陛下,臣有本奏,今岁吏部选人之事……萧青梧对自己造成的朝堂低气压毫无所觉,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事转移。因着9527昨天那一通分析,她现在看阶下的官员们,总是不自觉地给他们贴标签,试图区分哪个是文学派哪个是吏治派。【裴耀卿呢,他是文学派还是吏治派?】
【裴耀卿是科举出身,但最大的历史功绩在于改革漕运,这是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惊人的规划、组织和执行力,没有顶尖的吏治才能不足以胜任。【那贺知章呢,他是不是典型的文学派?】贺知章猝不及防被提名,目光微讶,听起来倒似是在争论文学与吏治的高低?心里顿时也颇为好奇,准备听听九五二七究竞如何给自己定义的?【贺知章虽然做官时间很长,但史书上对他的政绩记载不多,反而文学方面的贡献很显著,这样看来,他更偏向文学派。】贺知章被说得臊了一下,低低咳嗽一声,目光下移避开上方天子看过来的的视线。
以往他从不在意这方面,甚至还自傲于风流词臣的身份,此刻被后世之人如此直白地评判,心中不免泛起一丝赧然与微妙的失落。他下意识地捻了捻胡须,目光左右游移间,恰好对上身旁同僚投来的、带着几分了然与善意的微笑。
对方凑近两步悄声笑着道:“季真兄,看来你我皆是词苑中人,而非经国之器啊。”
贺知章微微一笑,侧过头去正要回话,目光不经意间对上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监察御史,连忙肃容屏息站好,眼睛再也不敢往别处飘一眼。【那韩休呢,他肯定是吏治派的吧?】
【韩休以刚直敢谏、注重吏治闻名,但他同时也是进士出身,有文集传世,并不是不通文墨的胥吏。】
连问几个,萧青梧感觉自己脑中的迷雾突然散去:【我明白了,其实文学与吏治,根本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区别,大多数官员都处于这二者之间的中间地带,比如裴耀卿与韩休,就是这边沾一点那边沾一点,根本说不清到底是哪派的。】
9527说道:【文学与吏治的结合,本就是帝国对高级官员的理想要求,比如张九龄,他虽是科举出身,在处理具体的复杂政务方面不如李林甫,但身为一国宰相,他的行政协调能力和综合能力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