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着她的脸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好像很静,阮妍愣了一下,忽然生气与烦躁像无声地被抽出。或许是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复杂与刺疼,或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化到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阮妍一直希望自己是温柔平和的,她厌恶自己出现极端的负面情绪与尖锐尖利感,像奶奶那样,会让她觉得面目丑陋,她不喜欢自己那样。又一次安静了将近半分钟。
此刻,阮妍也静了下来,找回了惯常的自己。安静逼仄的工具间,狭小黑暗。
良久,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拉黑我了。”
紧接着。
“我伤口加重,医院里真冰冷,你不来看我一眼。”语气没有过度的质问,而是一种像低落一样的阐述。“你从来不会给我打电话。”
“从来不会主动问我。”
阮妍半垂着眼,静静听着,在他停下后才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只三个字:“我打过。”
谢煤怔愣住,随即自嘲一笑,往前了一步,很轻地双臂从她腰与墙壁的间隙穿过,收紧些许,埋首在她颈间,像是贪婪般汲取她的气息与温柔,暖意与体香,许久低声叹道,“如果那晚我没去找你就好了。”全程,阮妍没有推拒,也没有配合,只是无声地任由他怎么样的行为。灼热湿润的呼吸让阮妍有点忍不住想躲了,又按耐着,她知道她贪恋此刻的拥抱与这个人的气息,好像矛盾与针锋相对过后,会更加想要拥抱。也可能,想要了太久。每一次谢煤出现,她总会被搅动至极端的撕扯,理智与感情。这种绞缠在此刻越来越深,因为他这样一路向前的人,也后悔了,也怀念以前,也遗憾过去的美好失踪,异化成了今天的模样。你拉黑我了。
我伤口加重,医院里真冰冷,你不来看我一眼。你从来不会给我打电话。
从来不会主动问我。
是平静说出的话,只是阮妍也清楚,这些话由他这样的人说出,不是质问,是袒露情感的低头,代表着什么,显而易见。只是迟来的表露也会让她怀疑,是否只是失去感在作祟吧。
说不渴望是假的,正是因为渴望,怕自己推不开他,她不想见面。果然,他表露一点爱意,她就做不到了。
但是没有意义,她也不想再继续进入痛苦的循环中。谢煤,别来找我了。话即将出口的刹那,停留脖颈边的男声低沉,有一丝哑与干涩,“我知道我已经对你造成伤害,你已经不想见到我,你厌恶我出现,我知道。”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我以为我能控制住,我告诉自己别去打扰你,想见你三个字盘旋了无数次。”
“我控制不住了。”
阮妍欲要说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嗓子间,这是第一次,听到他溃败的话。总是试图掌控一切包括情感的人,内核冰冷到像个机器一样的人,告诉她控制不住了。
那要她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昨晚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我想你已经不再心动,我这几天一直告诉自己我也应该回归正确的轨道,昨天凌晨一点,我睡了一觉醒来,开车去你家。理智告诉我不该去,但那时我就想见到你。”“我知道我不来这里,你不会来见我。”
阮妍沉默,也不敢推他,怕牵扯到他伤口,才四天,线都还没拆。疲惫混杂着崩溃,她不知道,来找她又怎么样,见面又怎么样。贪恋毒品的短暂甜蜜来吸一口就走吗?他的自私此刻让她憎恨,而他的情感表露又让她心颤。阮妍绝望地感受到爱再一次死灰复燃,也或许它从未真正熄灭过,只是她用罩子罩起来了,眼不见为净。
所以她恐惧他出现在她面前,想用时间抹灭汹涌的情愫。“……为什么要来找我。“阮妍的声音很低,绝望、自厌。谢煤的回应,是更紧一些的抱紧她。
紧紧拥在怀里。
狭窄的工具间昏暗逼仄,成了情感失控的温床。此刻的情感像见不得光却疯狂蔓延,无法阻拦其生长的藤蔓,井喷式地肆虐。两个人的理智都在此刻溃败,只剩下感性主导。谢堪亲吻她的脸颊,任何一丝触碰仿佛都在带来刀口的甜蜜,与禁忌的满足。他像停止了运行与思考,只是本能驱使地想要触碰她,贴近与占有。阮妍仰着脸,也有偶尔亲吻他的唇角与下颌,手仍然没敢用力推到他,怕弄伤他伤口。她知道不该这样,但在黑暗与狭窄仿佛带来的某种保护与私密下,这一刻她失去理智。
爱意变得疯狂与错误。
她去抹掉他下颌处留下的口红唇印,又在他脖颈间拉开衬衫的遮蔽,留下浅红的唇印。
眼泪无声滑落将妆容弄得湿润,也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只是,当时针指向下午茶时间的尾声时,理智像开始回归的盾牌,阮妍还是轻轻地推开了他,并让他保证绝不再出现在她公司。他希望晚上她去医院看他,阮妍也拒绝了。她说不想再见面了,到此为止吧。
然而只有这最后一句,他没作声,阮妍看时间快到了,也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小心翼翼观察过周围后,匆匆出来往厕所走,去整理一下再回去。就算现在做不到决然斩断,至少正常的工作生活节奏她不能再被干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