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一样,他们都无力自主,无力掌控。他们,都是在用自己的命作赌!纵然他们被王孟秋欺骗,被王孟秋算计,可她完全理解了王孟秋。倘若今日,她让王孟秋赌输了,那她凭什么相信,日后她会赢?她知道最好的决策是什么。那就是听厉峥的话,现在离开,去集合处等他。那么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她还是厉峥身边的左膀右臂,她还是可以留在诏狱可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比权衡利弊后的最优决策更加珍贵。哪怕明知是错还要去做,哪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而且,智慧此物,难道就一定和心心中的坚持是冲突的吗?敏慧的头脑,可以像厉峥一样,为最优决策护航。今夜自然也可以,做她的应变的矛,去救那个孩子。
左右他已经下令各自撤退,她救到孩子,那么就带着孩子去和他们会合,如果救不到,她能逃出去便也罢。逃不出去的话,厉峥想来也不会缺一个仵作。思及至此,岑镜不再犹豫,看向隐竹观,悄然往那边挪去。这次她来到隐竹观正殿对面破损的围墙外,蹲在墙边先行观察地势。此刻岑镜格外冷静,她借着正殿中的光,拿出怀中的罗经盘,按照今日厉峥所言,先确定好了最近集合点的方向。
岑镜看向身后的竹林,对着罗经盘确认好了东北方位,随后将罗经盘收起。跟着岑镜取下绑在身上的验尸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包用以干燥尸体的石灰粉,以及今日赵长亭给她的那个吹箭。幸好今日检查完后,她觉着这东西可能有用,随身带着了。
但是这吹箭她没用过,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一击即中,所以她必须让里头的毒针发挥最大的作用。
岑镜右手戴上平时用以验尸的白布手套,然后将石灰粉和吹箭揣进怀里,重新将包袱绑好在身上。随后又拿出吹箭,将里头的毒针倒出一根,用右手拇指掐在食指骨节处。
待一切准备好后,岑镜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朝观里那男子跑去,惊恐喊道:"官爷救我!那边有锦衣卫在杀人!”那男子被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欲拔刀,但一看是名女子,他便从刀柄上松开了手。
那女子梨花带雨地朝他扑来,又生得格外清秀,那男子便立刻迎上前来,一把扶住了岑镜,“姑娘怎深夜在这山中?”说话间,岑镜手中的牛毛针在那男子手臂上扎了一下,她不想杀人,只浅浅扎了一下,便将针扔了出去。
那男子感觉到了细微一下针扎之感,可太过细微,并未留意。此刻他看岑镜的眼神分明已有些灼热。深山老林,一位年轻女子扑来求救,如何不叫人遐想岑镜观察着那男子的神色,顺道哭道:“我进山采药,迷了路。本记着这里有个道观,便想着来借宿一……
不等岑镜说完,那男子便觉视物开始模糊,眼睛大力地眨动,不多时,身子摇摇摆摆地倒了下去。岑镜见此,立马抓住机会,一把将其推远,直接跑进了正殿中。
只见正殿里,一个看起来四岁多的小男孩,正坐在一张竹席上。手里还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老虎,满脸泪痕地怔怔地看着她。岑镜忙上前问道:“你父亲可是王孟秋?”王守拙连忙点头,岑镜上前,蹲在小男孩面前,擦了擦他的脸,对他道:“我是你爹的朋友,我是来救你的。走,现在我便带你回家。”小孩子很好哄,全无被欺骗的意识,尤其眼前的姐姐看着很温柔,像娘亲一样,还知道他阿爹的名字。王守拙一听要被带回家,立刻站起身,张开手臂,去给岑镜抱。
岑镜没想到这么顺利,心间大喜过望,连忙伸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紧着便往外走去。
边往外走,岑镜边对王守拙道:“守拙,你听姐姐跟你说,今晚一定不要出声!再害怕都不要出声,锦衣卫在林子杀人呢。”方才她听到了那个大汉拿锦衣卫吓唬这孩子,显然是很有用。果然王守拙一听,立马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布老虎。
岑镜抱着孩子出了正殿,怎料却见不远处的火光,竞朝隐竹观的方向而来,且隐隐可见,方才离开的那三个大汉正在往回跑。岑镜大骇,连忙取出怀中的石灰粉,将其全部洒在不远处的草垛上,跟着取下腰间水壶,用嘴咬掉盖子,随后便将一壶水全部倒在了石灰粉上。石灰粉立时在草垛上燃烧起来,大量的浓烟霎时出现。岑镜借着浓烟的遮蔽,原路返回,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石灰粉燃烧不会有什么明火,但是会出现大量的浓烟,造成失火的假象。隐竹观的这边浓烟骤起,所有人都看到了,便是连那三个大汉都立刻止步。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着那么大的火?厉峥自是也看到了,他和岑镜刚从那边过来,便是着火,山中夏季潮湿的情况下,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起那么大的烟。厉峥立时反应过来,岑镜有石灰粉!
一股深切的怒意爬上厉峥的眉眼,她竞是违抗他的命令,去救人了?她一个人如何对付那四个壮汉?
严世蕃今晚派出的私兵至少两百多人,他们这一趟不仅是奔着账册,更是想借着他们这些锦衣卫穿着身份不明的情况下,暗杀他们。厉峥一脚踹开一个举刀上前的蒙面黑衣人,手中的刀顺势朝右侧劈下,又一个蒙面黑衣人应声倒地。
他应该立刻离开,不管岑镜才是最好的决策!理智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