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这肮脏的十三州,永远也别再回来。
灵舟再次返航,去往十三州,或许掌舵的老者也不懂,他为何买了张票来海外仙岛,却又连灵舟都没下,又买了张票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呢?
闻惊遥不得不回去,人总得冲动一次,他冷静了二十多年,在此刻也无法再那般漠然理智,顾全大局。
他在那晚提剑走入鹤阶,从门口一路杀进去,并未有一个长老露面,直到他闯入长老殿。
长老殿内坐了乌泱泱上百人,尽头的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一身黑衣,面具覆脸。
十三州圣尊听着光荣,实际除了手握天罡篆,他并不过问鹤阶的事,隐约查到鹤阶背后有个人在,今日却也是第一次见。兰洵歪歪斜斜坐在高台,瞧见他出现后笑了一声:“圣尊这是去了何处?几日都没回来。”
闻惊遥漠然看着他。
兰洵竖起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圣尊还是莫要冲动,你杀不完我们,也杀不了我,还是说你既不想要自己的命,也不打算要东浔百姓的命了?”闻惊遥执剑的手攥紧,剑柄上的沟壑膈在掌心。兰洵单手托腮,笑着道:“闻家派出一半弟子去往附近的村镇郡县,那些弟子还活着,秽毒在主城内涌出,不少修士身上有秽毒吧。”他们用如此轻飘飘的语气来说这些话,偌大的长老殿内坐了上百人,这些人面如恶鬼,皆都看着他一个人。
“你既杀不完我们,还会白白搭上东浔主城几万人的性命,和你闻家仅剩的弟子,孰轻孰重,圣尊想不到吗?”
兰洵站起身,负手而立,说道:“我有能力化祟,也有能力镇压秽毒不发作,我可以留下那些百姓,保他们不会化祟,东浔主城会再次重建,但也希望圣尊好好当好这个十三州圣尊,拿着你的天罡篆,替我们做些事。”他并不等闻惊遥的回答,眨眼间便到了面前,兰洵单手打在闻惊遥肩头,将他重重击出,脊背摔在汉白玉柱上,一连砸碎几根。闻惊遥眉心微蹙,旋身站起,兰洵却再次逼至身前,全盛的渡劫对上一个刚镇压过祭墟、接连打了几日的化神,几乎是碾压的存在。兰洵抬手,灵力窜入闻惊遥的识海。
“不过圣尊还是忘了些事情吧,毕竞执掌十三州刑罚,无情些最好。”什么能吞噬人记忆的毒药,便是那毒药的配方也是兰洵告知燕如珩的,这世上能有此能力强行闯入识海,撕扯神魂,剥离记忆的人,也就这个活了万年的老怪物了。
闻惊遥忘记过慕夕阙两年。
他自醒来便被告诉是十三州圣尊,紧接着便是继任闻家家主,没有任何记忆。
他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似乎失踪了。
他知道自己是闻家少主,东浔被祟种攻城,闻家遭遇灭门,青鸾为庇佑百姓死了。
他还知道东浔主城内尚有身染秽毒的弟子和散修,因此整座城被封禁,这些人只能生活在那座城池,兰洵告诉他是为了提防有人化祟,危害十三州,能让这些感染秽毒的人活着,已是鹤阶开恩,他必须顾全大局。除了主城的百姓,无人知晓青鸾已死,这些百姓也出不了城,无人告知他东浔是被不渡刀覆灭的,那些人合伙瞒着他。东浔主城与外界隔绝,连他这个家主也无法再回去,鹤阶告诉他,这是因为东浔百姓对他心有怨怼,恐他回去惹他们不快。失去玉灵的城池应当会天灾不断,可兰洵却能保整个东浔有玉灵之力庇佑,闻惊遥想不明白那是为何。
每月,从东浔城内会递来卷册,那是需要闻惊遥这个家主过目的东西。闻惊遥手持圣尊令,确实也在尽心竭力执掌刑罚。只是每当看见那些长老,仍会觉得心心里不适,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奇怪,鹤阶长老对他分外尊敬,弟子也对他唯命是从,整个十三州都对他信任有加,赞赏不绝。
只是每次旁人提及慕家,提及他那位未婚妻,他便无端觉得心口一阵酸。闻惊遥问过慕家的事。
鹤阶告知他,慕家手持十二辰,却不愿用于镇压祭墟,是十三州强求后才得以让慕家松口,在慕夕阙去镇压祭墟之时,慕家遭祟种夜袭,淞溪玉灵死于庇佑慕家。
鹤阶告诉他,慕家一直对当年慕峥和慕从晚的事耿耿于怀,慕夕阙对鹤阶恨之入骨,妄图动摇鹤阶根基。
鹤阶告诉他许多事,闻惊遥其实并不信。
他派人找过慕夕阙,杳无音讯,连慕夕阙的旧友都联系不上,师盈虚并不信他,问了就说自己并不知道慕夕阙的下落。闻惊遥说不清自己到底在不快什么,又在寻求什么,他甚至想不起来慕家那位二小姐的脸。
慕家二小姐,慕夕阙,他的未婚妻,她长什么样子?闻惊遥去过淞溪,那里已经快成了空城,大雪不断,曾经高耸翠绿的琼筵山也成了座雪山,他看到了烧毁的慕家,以及那块竖立的石碑。闻惊遥在琼筵山顶,见到了一株冒着翠芽的果树,这太过荒谬,整个琼筵山顶都被雪覆盖,大寒足以冻坏所有植株,唯独这棵果树尚有一分生机。他带回了这棵树,将它种在住处后的那处空地上。闻惊遥两年未回东浔主城,连闻承禺和庄漪禾的忌日都没回过,他整日待在鹤阶,住在鹤阶最远最高的一栋小院里,除了处理事务外不见人,打坐修炼,修为节节攀升。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