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在中途碰面,纵身身上湿漉漉的,见到彼此却都在笑。迟笙坐在她身边,沉声道:“阿姐,扶然前辈和温前辈,怕都是阵亡了。”这话一出,这艘渔船便沉默,众人垂下脑袋,或看着澄澈的湖水,或看自己的衣摆。
越疏棠轻声说:“阿笙,《仙岛史》会留下他们的名字,你我死前都不会忘记他们,他们就都还活着。”
迟笙垂头,闷闷应道:“嗯。”
她的手里拿着十二辰,这朵再次被掏空神力的莲花合拢,往日总泛着鎏金光泽的莲瓣暗淡些许,它瞧着完全不像个神器,更像是个寻常的莲花。渔船逐渐靠向海外群岛,已经能隐约瞧见第一艘岛屿的轮廓,此刻海上起了薄雾,一座座岛屿被雾笼罩。
这场劫难不知是否过去了。
越疏棠红唇微抿,此番去十三州收获太少,至今未查到当年父亲的事,除却认清了夜迢的真面目,以及……交了一个朋友。越疏棠不知慕夕阙为何要与她交友,可海外仙岛此次的劫难,若非她出手相助,怕也难以度过。
她取出乾坤袋,正要将十二辰收回,待见到她后再归还。指腹刚触及乾坤袋,越疏棠眸光一凛,单手捞起迟笙扑倒,一道剑光自雾后的虚空中砍来,将船头削掉半截,迸发的威压掀飞了整艘渔船,满船的人落进海里。
队形瞬间被打乱,反应过来的修士们立即拔刀,冲向在云雾后现身的灵舟。纪挽春拔剑跃下灵舟,跳到方才那艘被掀飞的渔船顶上。在海外仙岛长大的人,无论是否要出海捕鱼,水性都不错,迟笙和越疏棠掉进海里,并未呛水,两人迅速起身跃出水面。纪挽春已提刀逼至面前,越疏棠推开迟笙,拔剑迎上。若换成过去,以越疏棠的修为单挑纪挽春并不困难,她五岁便在影杀修行了,是头号的杀手,但如今不一样,她方经历一场恶战,遍体伤痕,骨裂多处,竞在纪挽春刀下讨不到半分好处。
迟笙砸落在一艘渔民的船上,吃痛仰头看去,见越疏棠被一掌打入海中。“阿姐!”
虚空中乱成一团,修士们经历了海兽攻岛,又是救人又是守岛,如越疏棠般重伤的人不少,而纪挽春他们明显有备而来,此番带来海外仙岛的弟子皆都修为不低,很快便将前来救援朱雀和鲲的修士们团团围住。他们在空中打,又或在海里打,交错的杀招让并无灵根的百姓们根本无法靠近。
越疏棠被砸进海内,她使不上力,也无法凫水。纪挽春将她的几处骨头砸断,目的便是让她拿不起剑,海水从鼻腔喉口涌入,将她呛得无法呼吸,也没法调动灵力,在一串呼出的气泡中,她看到有人破水而入。
那是面容阴狠的纪挽春,他朝她逼来,提刀砍上。他要夺十二辰。
越疏棠瞳眸微颤,握剑便要反击,下一瞬,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侧方冲来,迟笙与这片海作伴十几年,水性极好,俯冲而下捞起越疏棠。她为越疏棠布了个隔水的灵罩,并未出海,在海里可以仗着水性和对地貌的熟悉,借助旋涡和珊瑚海树遮掩,但若是出海,以她们如今虚弱的身子是绝无可能获胜的。
纪挽春紧紧咬在她们身后,在他的身后又追上了不少人,有随他一同夺取十二辰的修士,也有前来救援保护十二辰不被夺取的人。海上在打,海里也在打。
渔民们无法冲出包围,有人跃入海中以凡人之躯缴住修士,但这些杀红了眼的修士们并不需要分心囚住玉灵,他们只会杀。于是血染红了海水。
带着天罡篆的宋云岫跃进海里,宋云霁和几个修士在殊死阻拦。悬浮在虚空中的灵舟上,身着粗布麻衣的孩子掌舵的手在抖,阿宥惶恐看向这片海,灵舟上如今只有几人,所有修士都跃下海打斗。阿宥跑进船舱,捂住耳朵,可刀剑碰撞的铿锵声难以隔绝,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无法阻拦,他蜷起身体蹲在窗台旁,一旁虚弱咳嗽的母亲缓了些力气,艰难坐起来。
“阿宥,过来。”
阿宥死活不肯过去,泪流满面。
女子只能撑起身,扶着桌子走过去,她蹲在孩子面前,单薄的衣裳遮不住满身的药味,她蹲下身,抬手捧住阿宥的脸。“不哭。”她擦去阿宥脸上的泪,“这场灾祸并非你带来的,可他们是你送来的,事到如今,知道自己错了吗?”
阿宥摇头,涕泗横流道:“可我不送他们,你们都会死。”“可你送我们来这里,他们死了很多人。"阿宥的母亲病骨支离,说一句便得喘会儿气,她低声道,“他们不会为我们解毒的,如今还能回头。”窗外是一片在日头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海,几个时辰前它还是怒浪与海兽并行的模样,如今这里只有来往游动的鱼虾,和不断落水的修士们。宋云岫游向珊瑚丛,身后掩护她的修士们已被团团围住,揽着越疏棠逃离的迟笙最终也被纪挽春追上。
两柄刀同时砍向宋云岫和越疏棠。
正与敌人厮杀的宋云霁瞳眸颤抖,迟笙也下意识以脊背挡在越疏棠身前。一艘灵舟俯冲撞向海面,阿宥掌舵控制灵舟在海上滑行,将鏖战的修士们冲散,他一个摆尾甩掉舟上仅剩的鹤阶弟子,以及昏迷的兰洵。这艘灵舟竞冲入海中,庞大的舟身一瞬向前,阿宥将所有禁制打开,阻拦海水,船身擦着纪挽春的身子而过,巨大的冲击力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