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了下,随手倒了几颗灵丹咽下,还未沐浴,她也无力动了,蜷起身子,和衣躺在竹榻上,这几日实在太累了,几乎刚闭上眼,意识便糊涂过去主宅另一侧。
闻惊遥随着一同安顿好任风煦,转身要去寻慕夕阙,却发觉她似乎走了。他顿住,见朝蕴匆匆走来,对他道:“小夕回画墨阁了?”闻惊遥颔首:“应是。”
朝蕴皱眉:“使用十二辰会损她的寿数,兴许她不舒服。”闻惊遥倏然看过去:“反噬来得这般快?可她并未有异样。”“原是不会这般快的,她并未过度使用,往往都是镇压祭墟那等事情才会重创神器之主,可她身子有伤,且如今修为还未有多么强盛,乍然使用十二辰,恐怕反冲难忍。”
朝蕴刚说完,闻惊遥转身便往画墨阁去,脚步匆匆。他们回来时乘坐了师盈虚单独留下的灵舟,在舟上她也并未有任何异样,只是沉默不语闭目休息。
他推门而入,见院内寂静,直接往后院的寝殿走,大门虚虚掩起,她并未完全关上。
闻惊遥站在门外唤了声:“夕阙?”
里头无人应他。
闻惊遥也不多浪费时间,直接推门,瞥见门口地砖上的一摊血,红得他觉得喉口都在梗疼。
她就躺在外厅的竹榻上,和衣而眠,正对寝殿大门。闻惊遥走过去,坐在榻边,这般近的距离她都未醒来,纤细的手搭在脸侧,腕骨突出。
少年抬手搭在她的腕间,灵力蕴入她的经脉探查伤势,末了,他收回手,似是松了口气。
内伤不重,应是疲累居多。
闻惊遥握住她的手腕,将灵力传进她的经脉,疗愈她因作战断了的经脉。如今外头天已然亮了,一缕光从半开的门中扫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投射出亮暗分明的斑块。
他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挡住刺目的光,安安静静看着她。闻惊遥并不是在乎皮相的人,世人在他眼中都一个样,纵使旁人说他好看,他也并未觉得自己这张脸有何过人之处,唯独看慕夕阙,他觉得这十三州所有人都无她好看。
在闻少主看来,慕二小姐笑起来好看,凶巴巴的模样也好看,阴阳怪气的时候都比旁人漂亮,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长在他的心头,他与她打架都不舍得斩断她的一缕青丝。
他这么小心翼翼、如珍似宝对待的人,他又怎么舍得惹她生气,又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呢?<1〕
闻惊遥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呢?
倏然间,他看到了慕夕阙浓密的长睫抖了抖,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坠落,沿着鼻梁滑到枕边,在锦枕上晕开,像是晕在他的心里。那颗眼泪将他砸得恍惚,他盯着锦枕上泅湿的痕迹,喉口滚了又滚。…慕二小姐,哭了?
慕二小姐连骨头碎一半都能杵着剑打架,跟朝蕴吵翻了天憋着一肚子委屈都不掉一颗泪的人,竟然哭了?
闻惊遥听到抽气的声音,将他的神智拉回,他赶忙看过去,慕夕阙像是窒息了般,呼吸格外急促,搭在脸侧的手攥紧,用力到指甲都掐进掌心。“夕阙,夕阙。“闻惊遥单膝跪在榻边,掰开她紧握的掌心,疾声唤她。慕夕阙陡然睁开了眼。
双目相对,她眨了眨眼,旋即反应过来,转过头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抹去脸上的泪痕,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闻惊遥默了瞬,沉声说道:“朝家主担心你使用十二辰遭到反噬,我便来看看。”
慕夕阙坐起身,恍若无事发生,说道:“无事,十二辰的反噬没那么严重,我只是累了。”
闻惊遥没再说话,他能明显觉察出慕夕阙如今心里似乎憋着火气,尤其在方才醒来看他的那一眼,与几日前她在他怀中睡醒后的眼神几乎一样,那是夹杂了怨怼和恨意的眼神。
好似在她面前的不是她要共度一生的未婚夫,而是一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敌。
慕夕阙从他身边起身,拢了拢凌乱的衣裳,抬步便要往外走。有人从身后牵住了她的手腕。
慕夕阙回头,迎面的是他的怀抱,闻惊遥将她抱进怀里,他低头,鼻尖抵着她的脖颈,轻轻蹭了蹭。
“夕阙,你做噩梦了吗?”
慕夕阙没挣扎,闭上眼呼了口气。
算是噩梦吗?
算吧。
她梦到闻惊遥亲自带鹤阶来缉拿她了,在鹤阶重伤她,而她要逃走之时,他却忽然出现,站在远处的山巅上,青剑祭出,一剑堵住了她的后路。在鹤阶送她去云川的路上,慕夕阙开口问他:“闻惊遥,为虎作低,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闻惊遥只是背对着她,那些年他已褪去了少年稚气,完完全全长成了个男人,身影挺拔,威压逼人。
他背对她,淡声回道:“我等着它来劈我。”慕夕阙被缚住修为,走进茫然大雪中的云川牢狱,她头也不回,云川鲜少下雪,在那一日也下了一场浩瀚的雪。
呼啸的雪打在脸上,对她一个被捆缚修为的凡人来说,刺骨森寒,冷得血液都仿佛凝成了冰碴,身体上的冷却远不如心底的凉。慕夕阙深入牢狱,边走边淡声说道:“闻惊遥,我也等着看你遭报应,看天雷是怎么劈到你身上的。”
可惜到死也没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