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慕夕阙,她冲他笑笑,用仅由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没事的,我信你啊,我去偷偷给你送饭。”
闻惊遥看了她一会儿,末了垂下头,说道:“好。”他从她身侧离开,从幽冷森严的议事堂,走向另一个更寒意刺骨的地方。议事堂内便只剩他们几个人。
见局面有些僵,朝蕴出来平缓,说道:“孩子大了,有点自己的想法,也别这般凶。”
“朝家主说得是。"闻承禺不欲再谈及这个话题,说道,“此次唤慕家前来,也是想告知慕家,有个这样的人如今在十三州。”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如今她身份不知,目的不明,心肠又狠,不像是个善茬,慕家也请小心为好。”
朝蕴连连应道:“那是自然,回去我便加强淞溪戒备。”“慕二小姐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功法?"冷不丁的,闻承禺问向慕夕阙。见几双眼睛看过来,慕夕阙笑了笑,说道:“我入世尚不足几年,十岁前几乎被我娘扣在淞溪了,又如何能见过?不过诚如闻家主所说的,这人可不是善茬,心肠这么狠,还是请闻家也小心为好。”庄漪禾应道:“小夕多心了,那是自然。”见闻承禺不说话,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回话啊。”闻承禺淡淡移开视线:“劳慕二小姐忧心了。”两刻钟后,闻家长老们皆应邀而来,外人一-也就是慕家人便先行告退。朝蕴走在最前,慕夕阙和蔺九尘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从议事堂出来后,朝蕴便不再是那般和气好说话的模样了,她神情严肃,面容冷沉。“闻家家规严,对少主更是管教森严,闻家主那些话你们也不必放在心里,我们都知道鹤阶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那人既然是冲着鹤阶去的,想必是和他们有仇,仇人之敌,便是你我之盟友。”朝蕴停下,回头看向蔺九尘和慕夕阙,又道:“最近事情太多,像是背后有把手在推动这一切,但目前看来,发生的这些事对慕家是有益的。”既除了鹤阶的人,那便是为慕家除了大麻烦。朝蕴叹了口气,柳眉微拧:“只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扭头对我们慕家不利。”
她如此忧心,蔺九尘张了张嘴,余光看到一旁的慕夕阙,又生生咽回去,低声回道:“师娘,您放心,我会守好慕家的。”朝蕴看着他,又低叹了声,抬手拍拍蔺九尘的肩膀:“你也才二十来岁,我和慕家长老们还没死,哪能让你们这些小辈顶在前头啊,待日后去到地下,你师父还不得凶我。”
蔺九尘低下头,并未说话。
朝蕴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慕夕阙,走过去,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小夕今日真好看,这衣裳也衬你,瞧着不像从淞溪带来的。”离得这般近,慕夕阙看到她的眼底浓重的自豪和欣赏。她握住朝蕴的手腕,将侧脸贴在她的掌心,笑盈盈说:“因为我阿娘好看,我才生得好看。"<1
朝蕴笑起来,戳戳她的额头:“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好听了,也听话了不少。”
慕夕阙对着她多了些少女的俏皮,闻言回道:“以前不懂事,以后都会听话的,再跟您吵架我是小狗。”
略显稚气的话将朝蕴和蔺九尘逗笑,从议事堂出来的沉重和压抑一扫而空。慕夕阙看着朝蕴的笑靥,感受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侧,闻到她身上属于母亲的气息,重生的这几日来她便没歇过,日夜在想对策保全慕家。1很累很累,身上的伤便没好过。
可如今,她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失去母亲后的那一百年里,她才逐渐读懂一个早早失去夫君,只能独自撑起整个慕家,顶着外面豺狼虎豹之徒的母亲,对孩子想要保护,却又必须尽快让她成长起来,只能咬牙对之狠厉的无奈。
过去的慕夕阙总觉得朝蕴偏心,对姐姐全是疼爱,对她却严厉教习。后来细想,长姐被母亲亲手断了灵根,只能以凡人之躯天人五衰,而她自小天赋出众被鹤阶忌惮,日后还要顶起整个淞溪慕家。朝蕴只能在长女仅有的一百年里多疼她一些,弥补她一些。也必须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尽快让二女成长起来,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淞溪的地步。
其实朝蕴没错。
慕夕阙握着朝蕴的手,听朝蕴在跟蔺九尘打趣她近来越来越黏母亲了,就这么听着,她身上的伤也不再疼痛,对未来的路更加坚定。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要死多少人,纵使满手杀业,日后业报还身,她也得护住淞溪慕家的一万七千八百余人。<1雾璋山上林雾弥散,终年森冷,这座向东西两侧延绵千里的山护佑整个东浔主城。
清心观便坐落于雾璋山的山顶,常年覆雪。万初打完最后一鞭,收起带血的藤条,叹了口气:“你当众放走疑犯,你爹不打你也不成规矩。”
闻惊遥披上青衫,面无血色,缓慢站起身,低头束着腰封,低声道:“万长老,我做错了吗?”
万初看了眼少年高束的马尾下压着的、那些抓在闻少主后颈的伤,叹声说道:“于闻家家规,你婚前失态,罔顾清规,不敬祖训,还口出妄言,该打。“于十三州律规,你私放嫌犯,等于为虎作怅,也该打。”闻惊遥顿住,长睫半垂,看着地上堆积的霜雪。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四岁入清心心观,每年只能外出三次,所有的家规和修行都是万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