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将圣上看得太重。”延徳帝被她绕进去，又说：“人人都说你性子静，实则你生了张巧嘴，朕说不过你。”
“那是圣上有意让着臣妾呢。“萧茵眨了下眼，指了指棋盘说：“圣上，您输了。”
延德帝一愣，仔细一看棋盘，才发现萧茵不知何时竟从他眼皮子底下破出一条生路，而他分了神，竟未察觉。约莫静了一息，延德帝陡然大笑起来。他笑得爽朗，连日来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他看着萧茵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深情，朝她伸出手，道：“这宫里嫔妃不少，棋艺好的也不是没有，只有你能赢朕，只有你敢赢朕。”萧茵顺势走到延徳帝身旁坐下，任由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你与治柔很像，连棋风都如出一辙。”
这不是延徳帝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萧茵垂下眸，“臣妾怎敢与荣妃娘娘相比，曾听人说过荣妃风姿，可惜未能亲眼看见。”延徳帝眉眼愁惘袭来，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她的肩，走进了浴殿。萧茵淡淡看着延徳帝的背影，又看一眼棋盘上白子的走势，她其实猜不透皇帝。
少时她给李华瑶伴读，亲眼见过李华瑶如何欺负李繁宁。欺辱打骂、克扣用度这都是常有的事，李繁宁若有错处，李华瑶便以皇姐的身份加以苛责，李繁宁若是风头太盛，哪怕是课业让先生多夸了两句，那书本可能隔日就被涂抹撕毁。而皇后向来端得宽容大度，却从不阻止李华瑶戏弄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所以萧茵不止一次见过她跪在烈日底下，甚至跪晕过去。萧茵少时不解，问过萧贵妃，才知道李繁宁的生母荣妃娘娘是圣上还没登基前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她与圣上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本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
口口妃母家势小，为谋大业，圣上娶了姜氏女为妻，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彼时的荣妃只是侧妃。
可即便是侧妃她也享尽了圣上偏爱，甚至在圣上登基后一度冠宠后宫，李繁宁本该在万千宠爱下出生。
可不料荣妃熬过了十月怀胎，却没熬过产子，李繁宁诞生当夜，荣妃便难产去世。
而荣妃盛宠时树敌无数，李繁宁这个失去母亲庇护的公主自然不会好过，幸而太后心善将她养在膝下，但太后常年卧病，并不能时时为她做主，而她生性乖顺，即便在外受了委屈通常也是自己咽下了。至于圣上……
按照萧贵妃的话来说就是，帝王薄情。荣妃死了，圣上又多了淑妃娴妃，渐渐地他似乎完全忘了荣妃，甚至连荣妃拼命诞下的孩子也未加以照拂。否则李繁宁年幼时的日子大抵不必如此艰辛。诚然萧茵几次婉转承恩时发觉，延德帝并没有完全忘记荣妃，可萧贵妃说帝王薄情也没有说错。
延德帝或许对荣妃有点情谊，但那点情谊不过是始于荣妃死在了帝王最情真意切的那一年。而这份情谊，不值得他为此牺牲大局去庇护她的女儿，所以他在外蕃使臣来朝时，毫不犹豫将李繁宁推向了和亲的深渊。深宫就是这样，兄弟阅墙，同室操戈，连父子亲情尚可抛却，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为了钱和权，甚至为了活着，需要不惜任何手段。曾经的李业衡不明白这点，所以他身陷囹圄，不得自由，后来的李繁宁却明白了，所以她才能做帝王手中，这把得以平衡世家的刀。这把刀，能破局，也能杀人。
夜风起了，萧茵拢了拢罩衫，轻手轻脚出了寝殿。宫女红袖备好了盥盆，她站在铜镜前，那雪白的胸脯上有一大片吻痕，萧茵拿着帕子，面无表情地反复擦拭，一遍一遍、直到那处的肌肤泛起了红晕，她才猛地将帕子掷在水里。
水花在夜色中溅起，红袖捧着盥盆惶恐跪下。但四周静悄悄的，萧茵没有说话，红袖也没有求饶。这时，一个小宫女端着汤药来，她见状脚步一顿，嗫喏道：“娘娘，这是贵妃着人送来的汤药，嘱咐娘娘按时喝。”萧茵背对着没有转身，道：“放下吧。”
那宫女迟疑，没立刻离开，“娘娘，贵妃说了，这药要温着喝才有成效一-”不待宫女说完，就看到铜镜中，萧茵缓缓抬眸，她明明没有表情，但那眼神隔着面镜子却显得阴气森森，毫无半分白日里的温柔乖顺。宫女颤了颤，不敢再辩，放下汤药便离开了。四下无人，萧茵擦干净了手，端起药碗闻了闻，然后面无表情将那碗坐胎药一点点倒进了月下那盆昙花里，直到汤药完全浸润了土壤，她从镯子的暗扣中取出一枚避子药服下。
“这药到底伤身，娘娘……
“红袖。"萧茵瞳孔漆黑，细挑的眉尾似是藏着锋，她慢慢擦去花盆边沿被汤药弄脏的地方，说：“递个信出去，我要见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