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岚起身,朗声道:“诸位可都听见了,还请帮在下做个见证,”她说着将钱袋里的钱尽数倒在桌上,大小银锭堆成了一座小山。
人群里发出一阵唏嘘。
这谜面如此简单,押上再多,赔率不高,也赢不了多少。
庄治也是这样想,直到等待开谜的间隙,庄治回到二楼的雅间,听见前来报告的庄荷说:“女郎,不好了,姐妹们将底下赌客的答案看了个编,却唯独看不清那林岚的写的什么。”
庄治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负责在二楼的那几个不都是眼力最好的,连蚂蚁大小的字都能看清?”
对面的庄荷也想不通,“东家,理该如此,可据负责看她写字的姐妹说,这林岚在纸条上写的谜底,比蚂蚁还小上十倍不止。”
庄治一时默然。她千算万算,哪里想到有人能将字写得小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地步。
“罢了”,庄治叹了口气,又问:“依你们看到的,眼下赌客给出的谜底里,哪个最多?”
“回女郎,是‘风’。”
庄治想了想,“那咱们的谜底,就给个‘风’。”
庄荷不解,“女郎,这么多人都猜了风,我们难道不应该给另一个谜底‘雨’?如若给‘风’做谜底,我们的抽头岂不是少了好些?”
庄治摇头,沉声道:“照我说的办。”
庄荷不敢再说,答应着去准备了。
其实这庄荷所说,庄治何尝不知,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赌一把。
林岚之前那样问她,怕是看出了其中蹊跷,知道她会掌握所有赌客的谜底,然后再给出一个冷门的谜底,将所有赌客通杀。
由此反推,林岚应该会直接将另一个答案当做谜底,从而将赔率拉到最高。
然而一盏茶后,回到赌场解开谜底的一刹那,庄治在林岚的脸上看到了微笑,那笑容如有轻蔑,如有讽刺。
场上,庄荷一一唱底,唱到林岚的纸条后,拿了水晶镜才看清上面写的。
——正是个“风”字。
她看了眼东家庄治的脸色,没敢高声唱出来。
“庄老板,在下……这算是赢了吧?”林岚将纸条接过来,用水晶镜给周围赌客看了一遍,“诸位瞧瞧,在下可是猜中了谜底?”
看到她写的字微小精妙,众人纷纷点头。
庄治知道,自己又被这丫头算计了。说来是她自己光想着抽头,不知不觉就被饶了进去。这个林岚,要的从来不是赢许多银钱,而是赢这件事本身。
之前,林岚问她要如何才肯放人,她答应她,只要赢得这场赌局,便不会再为难她。
骰子牌九里过了一番,被她关在地窖的那个人,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彩头。
与此同时,地窖内的温羡,正仰面靠在墙壁上。
他双手双腿都被麻绳紧紧捆住,嘴上却没有被塞上布巾。此处虽然也是后宅,但这地窖距离地面较远,又密封良好,他就算叫破喉咙恐怕也不会有人听到。
可也正因为隔音良好,这里几乎不透风,他被关在这里不过半日光景,已然觉得呼吸困难,只能仰头努力靠近头顶的气孔,意志却不可避免地消沉下来。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脑海里,母亲和两个姐姐的身影出现,从儿时她们教他读书识字、带他放风筝,到最后她们四人一同被关在天牢,她们要被提出去斩首和她告别……
看见最后和她们分别的那一幕,温羡想起来,就是从那时起,他便下决心,要好好活下来,来日为她们报仇。
可如今……
脑海中的人和事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陷入混沌,片刻后,温羡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整个身子向右一倒,晕了过去。
温羡来的时候是被蒙住双眼送进来的,因此他并不知道,这地窖的最上面,在地面上被伪装成了一个水井的模样。
这会儿林岚正撑着上半身,试着踩井壁上悬挂的绳梯。
“女郎这又是何必,我家能下井的丫鬟一会儿就回来,咱都答应你若赢了赌局就放这小贱……你夫郎走了,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因为不适应忽然的悬空,林岚的身子不断晃动,脚下也只是刚刚能蹬在绳上,动弹不得。
她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一凉。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极力压下恐惧后,林岚又想,这样深的地窖,空气如何流通?只怕她迟一分下去,他就多一分危险。
于是她忽略在耳边聒噪的庄治,接过一旁的丫鬟递过来的油灯,专心将脚下踩稳,又找了下平衡,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深吸一口气,林岚尝试向下迈步,好在很快掌握了关窍,一手抓麻绳,一手握住油灯和麻绳,尽量看着脚下,将每一步踩得踏实。
也许是前面顺利进展,让她放松了警惕,林岚并没留意,她下一步要下脚的地方,竟然缺失了一段麻绳!
如若从此处向下望去,这地窖仍是深不可测,一旦失足踩空从这里摔落,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手中的灯火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林岚握紧油灯的灯杆和灯身的连接处,小心翼翼地探出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