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哭笑不得,应道:“明日初一,当地有扫墓祭祖的习俗,有许多人图乐子,买了好几枚福彩,说要留着在祖宗的坟头前拆,万一祖宗显灵了,说不定就能中彩头。”
这话把院里的几人逗笑了。
中午的伙食是胡红梅主厨,宋珩也帮忙杀鱼。今日难得出了太阳,虞妙书懒洋洋瘫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张兰养的橘猫跳到她的腿上亲昵,虞妙书撸了两把,已经许久不曾像今日这般惬意过了。
回想大学时虽然课程紧张,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操劳。南方没有下雪,绿植随处可见,偶有鸟雀嘈杂,给冬日增添出几许生机。虞妙书眯起眼看院里忙碌的人们,内心无比安宁。算起来穿到这里也快一年了,她已经逐步融入进周边,习惯了油灯,习惯了毛笔,习惯了车马很慢,书信很远的慢节奏。就目前为止,她对这样的生活状态是满意的。亦或许是因为她扮演的是男性角色,故而并不能感受到世道对女性的恶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张兰给她摆了一盏茶,笑着道:“郎君难得清闲,这些日可要好生歇一歇。”
虞妙书道:“来奉县这么久,还不曾出去走过,明儿出城转一转,看看当地的世情。”
宋珩接茬儿道:“合着明府还要下乡微服私访?”虞妙书挑眉,“成日里在衙门能看到什么,得走到地里去,看看乡野民生,方才知百姓疾苦。”
宋珩笑了。
有时候觉得她不正经,满脑子邪门歪道,有时候又觉得她很正经,愿意替曲氏那样的苦命人出头。
一个亦正亦邪的人。
也很有点意思。
中午胡红梅做了一桌子好菜,他们按当地习俗摆饭祭祖,祭的自然是虞妙允,因着不敢给他立牌位,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偷偷悼念。几人一一跪拜,各自的表情都很肃穆。倘若虞妙允还在,一家子早就团聚到一起了。
人们默契不发一语,张兰心中到底伤感,虞妙书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祭拜完后,众人不分主仆围到桌前吃午饭。动筷之前,刘二还去放了鞭炮,增添点过年的气氛。
胡红梅地道的禹州菜牵起了人们的思乡之情,张兰想念一双儿女,虞妙书道:“年后就书信回去,让爹娘把他们送过来团聚。”张兰点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异乡团年,五人守着秘密在内衙放松唠家常。饭后胡红梅备了柿饼和橙子等物,张兰煮了茶水,人们吃茶小憩。虞妙书提起曲氏的案子,宋珩道:“她的案子不复杂,至多半月就能理清。”
虞妙书点了点头,她关心的倒不是案情进展问题,而是曲氏脱离吴家后要给她抛下的诱饵。
宋珩知道她心里头打着鬼主意,想问,却又忍下了。太阳暖烘烘的,橘猫像蛋饼似的摊在地上晒太阳,虞妙书则在阴凉处闲谈。院里一派温馨和睦,人们吃茶的吃茶,唠嗑的唠嗑,对新年充满着期待,期待明年的团聚。
当天晚上宋珩歇在内衙,按地方习俗要守岁,几人闲着无聊玩叶子牌消遣。接近子夜时分,鞭炮四处响起,辞旧迎新,驱除年兽。宋珩站在屋檐下,看刘二放鞭炮。
一旁的虞妙书捂住耳朵,爆炸声响起时,她像鹌鹑似的朝他那边躲。宋珩笑了笑,忽然想起死去的亲人们。
曾几何时,一家子几十口热热闹闹过新年。他记得守岁那晚所有人都会聚到寿安堂陪伴祖母,还记得初一早上小辈给长辈拜年拿红封。一根红绳串几枚铜板,讨个吉利。
也有金课子。
过年就能攒下不少私房。
而今整个家族只剩他一人,仅剩他一人苟且偷生。宋珩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见他的神色里有几分落寞,虞妙书试探问:“宋郎君怎么了?”宋珩回过神儿,隐藏情绪道:“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宋某不免有几分思乡之情。”
虞妙书挑眉,望着外头的黑夜,“你的家人呢?”宋珩:“死了。”
虞妙书试探问:“全死了?”
宋珩轻轻的“嗯"了一声,虞妙书没再多问,只道:“若有朝一日我运气不好入了大狱,还请宋郎君务必护住虞家老小。”宋珩沉默了阵儿,“你不会有事,当初宋某曾应允过虞伯父,我在,你在。”
虞妙书歪着头看他,半信半疑道:“人若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你有这本事护我?”
宋珩没有吭声。
虞妙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她来说,就当是旅游体验好了,反正来都来了。她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先去睡了。
翌日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宋珩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一睁眼便看到床头上挂着一根红绳,上头串了十枚铜板。
在某一刻,他的内心颇有几分触动。披头散发坐起身,取下那串铜板,在眼前晃了晃,仿佛又回到了父母还在的时候。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虞妙书是个妙人儿,想来是昨晚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思乡之情令她细心落下此举。
宋珩的内心五味杂陈,更多的是充满人情味的暖意。这边初一早上要吃汤圆,意喻团团圆圆,虞妙书起得比他们要迟,几人先吃。
等她起床后,得到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