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陛下下旨为她和谢璟赐婚。
再然后,便是谢璟提雁上门。
谢璟还说他选定的婚期在四月、五月或者六月。
她平缓的人生在昨日之后突然变成了暴雨过后湍急的河水。
心绪不宁,谈思琅翻身下榻,命青阳点了灯,开始制香。
做香牌的时候,她不需要想那么多。
她只需要在意眼前的各式香料。
调香之际,却是忽然想起,今日谢璟送来的小定礼中,除却金银珠宝并那两只活雁之外,还有一只装满香谱的藤木箱笼。
这不是他第一次赠她香谱。
她记得,十四岁生辰时,谢璟送了她一册很是难寻的前朝香谱。
彼时他冷冷淡淡的,说什么这是旁人给他的,他用不上。之后连一句生辰快乐都没有讲,便转身离去,徒留给她一个清隽疏离的背影。
想来今日这一箱香谱亦是如此。
手下人孝敬他,他却无甚兴趣、将其束之高阁。
如今他们二人定下婚事,他便借花献佛转赠于她。
也罢,总比裴朔送她那些聱牙诘屈的古籍要好。
至少,这是她当真喜欢的东西。
礼尚往来……她也回赠他一枚香牌好了。
灯影摇晃,似是荡漾出一阵清冽的柏香。
谈思琅抿着唇,将香方调整了一番。
她不喜欢被人推着走。
但,圣意难违,她无可奈何。
走一步看一步罢。
从……别再把谢璟当成半个长辈开始。
不是为了证明给裴朔、给将军府,又或者某一个陌生的谁看。
不是为了和谁赌气,不是为了听一句“表嫂”。
她只是……不愿疼爱自己的母亲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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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
蔡萱一早便在前厅等着上门提亲的儿子:“如何?”
谢璟今岁已二十有四,房中却连只雌鸟都没有,她心里急,却又知道儿子是个有主见的,不敢擅作主张。
还好,峰回路转,圣上竟为儿子赐下了一桩婚事。
那姑娘她也是见过的。
总是弯着眉,总是含着笑,总是神采奕奕。
远远看着,像是瞧见了一团暖乎乎的光。
这样的姑娘,本该是她的侄媳,只是她那侄儿不争气,竟把人弄丢了。
彼时,蔡萱还觉得不值。
不是为了她那长不大的侄儿,而是为了这位如芍药般娇艳的姑娘。
哪知,兜兜转转,这姑娘竟成了她自己的儿媳。
蔡萱更觉得不值了。
“你往后去尚书府的时候,切莫板着脸,更别仗着虚长几岁,便在谈家姑娘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蔡蕙语重心长道,“这婚事这样突然,你又与裴家沾亲带故,指不定人家小姑娘如何忐忑。我知晓你公事忙,但也莫要委屈了人家。”
也不知圣上怎么会突然指了这么一桩婚事。
她这儿子,为人臣、为人子,固然是样样都好,但若是为人夫婿,却……
太过冷硬了些。
尤其他回京后,领了大理寺的差事,整日都与刑狱之事打交道。市井之中的说书人,甚至编出故事,说他指甲缝里都透着血腥气。
谢璟在蔡萱身旁坐下,又为母亲斟了一盏热茶:“我知道的。”
“可要我帮手些什么?”蔡萱道,“这成婚啊,可是桩桩件件都马虎不得。”
谢璟敛眉:“还当真有一事要拜托母亲。”
“何事?”
“我记得母亲有一故友,如今在余杭一带做瓷器生意。”
“是,前两年跟你去了江南,我还与她见过,你可记得?”
谢璟轻轻颔首:“我想着,婚宴时,碗碟便都用秘色瓷的。”
他并未提这是谈思琅的要求。
“你倒是会挑,”蔡萱笑道,“那……婚期可定了?”
两府又商议了几回,最终,婚期定在了七月十八。
是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
谢璟虽觉得有些晚,却也怕操之过急,反而惹得谈府上下对自己生厌、得不偿失。
总归,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他与谈思琅已是过了明路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