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在她记忆的初始，小黄就是一个点读机。鹤苒问一句，它答一段，提出一些建议，帮助一无所知的鹤苒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存活下来。
随着一人一智能的相处时日增加，小黄通过日常数据的记录与学习才逐渐形成了他现在这种'个性。
它的所有表现，大多是一种数据分析过后的扮演'。起码，鹤苒先前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在合理范畴内的拟人表现，鹤苒也从来不会联想到人工智能是否′活着’。毕竟，人工智能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私心心和本领，恐怕早就被联邦绞杀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大规模被运用于日常与军事上。不过，人工智能′活′过来的想法一旦在脑海内生出，便挥之不去。鹤苒不由开始想，如果小黄有一天突然和她说，它′活了'，她会怎么样呢？或许会有些惊讶，然后考虑如何反制一个有自主意识、可能会脱离掌控的智能生命吧。
说到底，鹤苒不是哲学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什么是′活着’。就像是小黄先前与她提起的人造人与人类。鹤苒从来不觉得两者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毕竞，在无序星系，人不一定能当人，披着人皮的′怪物′比比皆是。“活着’也不只是心脏跳动、张嘴喘息。当他们在思考，当他们在寻找自我时，一颗跳动的心脏未必比冰冷代码更加高贵。
对人类的定义与′活着'的探讨对鹤苒而言太过抽象，她不喜欢那种交织拉扯，模糊不清的感觉。思虑太多，有时候只会让人束手束脚，蒙蔽双眼。因此，那时的鹤苒会回答一-只要自我认同，答案就是’是。突如其来的沉默淹没了鹤苒和人工智能，困意再度袭来。鹤苒在星船内长时间高强度活动，外加多次使用各项异能，精神早就疲惫不堪。
她没有试图在这时候执着于探究人工智能的秘密，而是任由自己陷入沉睡。在她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之时，角落的服务型机器人悄无声息地上前，为她盖上一层薄毯。出风口的风速降低，循环系统将舱内氧气含量略微提升至最适宜睡眠的水平。所有操作都在绝对的静默中完成，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人。鹤苒获得了近日最好的一场睡眠，再次醒来时，逃生星船内有限的能源已差不多耗尽。
好在原先已经有过一次穿越虫洞，大大缩短了航程。虽然还处在联邦治理区外层的殖民星系，却已是实打实地进入了联邦治理区。星船强行突破大气层，在未经报备的状况下闯入一颗星球后报废。鹤苒几人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在刚刚经历过一回宇宙星船大逃亡后，转眼又成了被全星球通缉的非法入境者。
五个标准月后，与卡米娅在中途分离的鹤苒几人再度登上了可跨越星际的大型星船。这一回，他们的身份不是临时工，而是要前往银河系进行商业活动的殖民星系富商一一的打手。
与许许多多被联邦占据侵犯的星系相同，CON-97星系拥有一种稀缺的矿产资源一一能用于为大型能源堆供能的高能水晶。但矿场的开发同时会引起不可逆的环境破坏，高能水晶开采过程中所造成的辐射会导致下矿者染上辐射病，甚至令整个星球上新生儿变异畸形。然而，这样的产业却也是这个星系民众除了四处流浪收敛垃圾外，可参与的少数几个生存途径。
而其它的途径，比起这个也好不了多少。
这是鹤苒几人摆脱追兵，混迹在人群当中所见。而在鹤苒看来，CON-97星系与无序星系像极了。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里还尚存着矿产资源可供联邦敲骨吸髓，还未被联邦完全'抛弃。资源是有限的，需求却是无穷的。而等到CON-97星系资源消耗殆尽的那天，这里恐怕就会变成下一个无序星系。
无数的财富在这里诞生，裹挟着血与尘，源源不断地运向联邦的中心，化作富人脚下的繁华，点缀着永不落幕的盛宴。留下被辐射与污染腐蚀得千疮百的土地，以及在病痛中挣扎的生命。
此时，鹤苒便站在繁华之中。
如果拿′远航号'与它相比，被称作星船、能够进行穿越虫洞的'′远航号'，就只是能停靠在低等舱库的一艘小型载货星船。小得可怜，又朴素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