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有过两个孩子。
裴永明想了又想,裴春之的样貌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
一件小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他想起来这个女儿五六岁时,他曾经带她去钓鱼,下饵的时候才发现裴春之害怕蚯蚓。
他大发了一通火,把裴春之丢在河边不管了。
那天凌晨,裴春之自己摸索着回到了家里。
现在,他不记得这个女儿长什么样了。
听说成绩不错。
他拨通了前妻的电话。
裴春之的哥哥,裴载之,正窝在大学宿舍里打游戏,他上的是三本,不过今年合并成二本了。
坐地升格,这么好的事。裴载之得意地到处说也就他有这种好运道。
照理来说现在裴载之应该准备一下期末周,但他更愿意把手头这把打完。
“裴载之!今天是不是高考出成绩啊?”
“嗯”他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然后迟来地眨了眨眼睛。
那个小屁孩是不是今年高考?
好像是,不确定,问问看?
裴载之眼睛瞟了一眼血条,遂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把这局打完再说——成绩什么时候不能问啊。
不过,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已经有快三年不曾见过这个妹妹了。
印象里,裴春之个头略矮,胖乎乎的,说肥胖又有点夸张,但绝对不大健康。
当年妈妈带着他离开的时候裴春之追着出租车跑了一路,他记得很清楚。
他从车窗外探出脑袋看着她奔跑的身影,她被甩的越来越远,只能看见甩动的身子一晃一晃的。
裴春之很白,很文静,整日地坐在座位上学习,顶着两个六百多度的眼镜片。
标准的书呆子。
裴载之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这个妹妹,但确实是眼不见为净。
他当时和裴春之一个初中上学,有一回裴春之来找他,被他同班同学看了个正着。
一些不嫌事大的男生立刻大声喊道:“老裴!这,这你妹妹啊?”
裴载之退了一步,嘴巴死死地抿了起来,手用力一别,裴春之被他绊了一下,两眼迷茫地看着他。
“你上来找我干嘛?!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来找我吗?”
“我……我……”
裴载之扶额,身后的男生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谁也没明说,但是裴载之心里一清二楚。
所有的这些闲言碎语,都是一句“校草的妹妹居然是坦克裴春之”。
裴载之发了大火,根本没心情听裴春之想说什么,一口气下不去,推了她一下。
谁知道裴春之就摔下了楼梯,骨折了。
裴载之不愿再去想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时,室友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裴载之,今年你们江海省理科状元是你们市的诶。”
“真的假的,”另一个舍友凑上去,“裴载之不是铜州的吗?铜州教育质量哪里比得过江北?”
“裴载之,你来看看啊,是不是你高中的直系啊?”
裴载之把结束游戏的手机一扔,顺势漫不经心地往下瞥了一眼。
他的视线凝固了。
他不自觉地念了出声,声音有些颤抖,他自己都没发现。
“铜州市一中……裴春之?”
他一个翻身下了床,蹿到了舍友手机跟前,不由分说地把页面往下一滑。
一张照片,拍的是一个清秀漂亮,纤细苗条的美丽女孩正端坐在课桌前,有一点惊讶地抬了头。
女孩皮肤雪白,黑色的长发干净地扎在脑后,一直垂到肩胛骨。
除了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漂亮,和他记忆里的妹妹没有半分相似。
裴春之的同学们在水群里疯狂地一层层刷楼,熟悉的,不熟悉的,只听过名字的,所有人都被一种别样的癫狂附身。
“这是我同学!”的消息随着指尖迅速地转移给其他的群聊,好像平静水面里荡开的巨大涟漪。
菁华大学和中央大学的教授和招生办已经整装待发,即将抵达铜州这个城市。
裴春之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
她感觉眼前的视线一阵阵模糊,有光圈闪耀。
混乱中,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一生白驹过隙,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父母争吵的日子、她站在板凳上烧饭被烫到了手、哥哥用力抢走了她的糖;
妈妈把肯德基的汉堡掰成两半分给兄妹俩,没有掰平均,她犹豫了一下,把更大的一半递给了哥哥;
父亲带她去钓鱼,她害怕蚯蚓,却不敢让父亲失望,在下饵的时候才缩了起来,父亲一气之下把她扔在了河边,最后她一个人哭了一路走回了家里;
母亲忙着工作,没有心思照顾两个孩子,把她和哥哥都扔给了外婆。没待几天,哥哥就受不了外婆家的破旧平房,吵着闹着要回城里住,妈妈同意了;
她考了双百,外婆给她买了最贵的梦龙,她第一次吃到了巧克力;
她从乡村小学转到城里小学的那天,她胖得一坐到座位上椅子就咯吱咯吱地响,同学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