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时脚步沉稳,回来时却显得有些慌乱,甚至忘了在门外通报,便直接掀帘而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之色。
严世蕃眉头一拧,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圣旨这就送到吏科了?”
那下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得礼仪,急声道:
“老爷,小阁老!小的……小的刚出府门不远,还未到承天门,便……便听闻了一件惊天大事!街面上都传遍了!”
“嗯?”严嵩再次睁开眼,昏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
严世蕃也坐直了身体,沉声道:“何事?说!”
下人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颤音:
“街上人人都在说……说河南的杜延霖杜金宪,在……在除夕夜宴上,用陛下御赐的金砚,当场砸杀了清田监理使陈据陈公公!如今……如今他已自缚枷锁,正由河南赴京请罪,据说有数百士子沿途相随!现在全城都在传!”
“什么?!”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在温暖的书房中炸响!
严嵩猛地坐直了身体,一直半阖的眼眸骤然睁开,精光爆射,脸上那副老迈疲态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严世蕃更是霍然起身,由于动作太大,身下的太师椅都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上的阴沉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随即涌起的狂喜所取代,一双大小眼瞪得溜圆,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变调:
“你……你说什么?!杜延霖杀了陈据?!此话当真?!消息来源可靠吗?!”
“千真万确啊小阁老!”下人连连磕头:
“街上茶馆酒肆都在议论,还有从南边来的士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杜延霖掷砚之时,言道“法不可为之处,吾当为之’……如今河南百姓称其青天,士林更是震动!小的听闻此事,不敢怠慢,赶紧回来禀报!那圣旨……圣旨小的还没送到吏科!”
严世蕃愣了片刻,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拍大腿,竟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杜延霖啊杜延霖!你竟自寻死路!擅杀钦使,还是宫中内臣,此乃十恶不赦之罪!我看你这次还如何翻身!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好一阵,才猛地收声,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他快步走到那跪在地上的下人面前,厉声道: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那份擢升杜延霖为户部右侍郎的圣旨呢?拿来!”
下人慌忙从怀中取出那份圣旨。
严世蕃一把夺过那份关乎杜延霖前程的圣旨,紧紧攥在手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好好!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陛下得知此事之前,这份升官的圣旨,绝不能发出去!”他转身对严嵩道:
“父亲!杜延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岂能再升任户部侍郎?您身为阁臣,辅弼陛下,岂能明知其罪而仍行擢升之事?这份圣旨,我等必须扣下!至少,要等陛下对杜延霖之事有了明确圣裁之后再说!”严嵩挥了挥手:“………就依你之言吧。那份……只将景修的旨意送去吏科。杜延霖的……暂且留下。”“是!父亲!”严世蕃大喜过望,立刻对那还跪在地上的下人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将鄢大人的升官旨意送去吏科!速办!至于杜延霖那份……”他冷笑一声,“我亲自“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