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竞不顾堂上情形,对身后抚标营亲兵一挥手:“将一干人犯带走!”
“放肆!”按院差役见状,立刻持棍上前,挡住抚标亲兵去路。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先生!”沈鲤在一旁早已怒不可遏,按捺不住,疾步上前,对杜延霖低声道:
“张珩分明是要包庇阉党,毁灭罪证!其心可诛!彼既不顾体面,悍然闯衙抢人,我等何不请出王命旗牌,看他还能如何嚣张!”
堂上众书吏、差役目光也齐齐望向杜延霖,只待他一声令下。
杜延霖却微微摇头。
河南不设总督,张珩作为河南巡抚,兼提督军务,其官职全称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河道粮饷”。
而兼提督军务的巡抚,同样握有王命旗牌。
所以他杜延霖有王命旗牌,人张珩也有。
你请王命旗牌,人家也能请。
若真请出王命对峙,那场面……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更何况,若严格依《大明律》理论,杜延霖在程序上还理亏呢。
而且此时为几个泼皮无赖大动干戈,绝非明智之举。
于是杜延霖抬手,轻轻制止了躁动的下属。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志在必得、面带一丝挑衅的张珩,又扫过堂下那几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阉党义子,嘴角竞掠过一丝冷笑。
他微微倾身,对沈鲤及身旁几位心腹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他们耳中:“稍安勿躁。让他带走。“先生?!”沈鲤惊愕万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延霖目光扫过桌上那厚厚一沓诉状和刚刚取得的画押口供,语气沉静如水:
“诉状,我们已收罗在案。口供,也已画押确认。人,他张珩要带走,便让他带走。”
沈鲤等人闻言,更是瞠目结舌。
杜延霖继续淡然道:
“几个泼皮无赖而已,要是张珩灭口,反倒省得我动手了。再将这消息传出去,足以让其余阉党分子心惊胆裂,短期内绝不敢再肆意妄为,百姓或可得片刻安宁。”
顿了顿,杜延霖更是胸有成竹:
“若是张珩包庇,那就是地方官府不作为,届时我们再插手,更是名正言顺。”
“学生……明白了!”沈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重重点头。
杜延霖直起身,面对张珩,脸上已恢复平静,甚至抬手示意按院差役退开,淡淡道:
“既然张抚台坚持要按程序办事,要将人犯带回审理,本宪亦非不通情理之人。人,你可以带走。但此案干系重大,诉状、证词、以及初步口供,本宪处皆已留存备案。望抚台……能公正审理,勿负圣恩,勿失民望。如若不然,本宪自当据实奏明圣上。”
张珩冷笑道:“不劳金宪费心!本抚自会秉公处置!带走!”
抚标亲兵立刻上前,将刁五、阎五等人犯粗暴拉起,套上黑头套,推操着离开按院大堂。
张珩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