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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1 / 2)

第40章入府

朝霞散落天空如锦缎,沉沉未晓天,早冬天的鸟儿喊喊喳喳在树巅相语。干燥的雪沙时而从丫杈间坠落,漏声寂寂,本来幽静的竹林之居显得更幽静。

甜沁坐在妆镜台边,定定窗外一钩淡如水的月,月色愈来愈淡,被日光掩去。朝露和晚翠给她梳着头发,因是未婚,仍选披肩的发型,髻上插了点翠簪子。今日,是第一次拜见主母的日子。

虽然主母就是她姐姐,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尤其甜沁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

对于谢宅,甜沁轻车熟路。

咸秋住在秋棠居,整个谢园最豪华最有诗意的院子,光明大气,蕴藉含蓄,配得上一家主母的风范,乃是当初为了迎娶咸秋特意营建,牌匾乃谢探微所题,银钩铁划,风神潇洒。

相比之下,甜沁的画园曲径通幽,整个谢宅的最深处,被大片墨竹林掩盖,暗无天日,见不得人,像隐藏什么秘密似的。至秋棠居时,咸秋头上戴着抹额,弱柳扶风,捂着胸口不住咳嗽,正靠在美人榻上饮药歇息。

甜沁默默照规矩,掀裙跪下三拜。咸秋待她拜完,忙招呼左右扶她起身。“甜儿亲日后莫要行如此大礼,都是自家姊妹,京中只剩下你和我,该相亲相近,相互扶持,千万莫要生分了。”

多日不见,咸秋消瘦枯槁多了,两侧的颧骨凸显了些,久经折磨,面色苍白,瞧着病气气比之前浓了些。

余家一朝从云巅跌落谷底,作为余家女儿,咸秋备受打击心力交瘁。这份苦只能留在心底,没有人可以倾诉,更不能在谢家家主前表露出来。最亲最爱慕的丈夫,却也是最敬畏最恐惧之人。甜沁落了座,怀着警惕的心心思,谢府没有一个好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咸秋实在没力气起身,叫婢子泡茶招待甜沁。而今甜咸困在相同的境遇中,皆是寄人篱下的瓮中之鳖、池中之物,甚至丧失了相互争斗算计的力气。差别的是,咸秋是正妻,处境略好,毕竟谢探微有圣人之名,会保证妻子余生的体面和富足,给到恰到好处的爱。

甜沁则完全为满足他阴暗的控制欲而生,咸秋和她一个活在阳光下,一个伏在阴影中,皆为一个男人的禁脔。

她是他暗处蓄养的妓,毫不留情予以软禁,永远不会让她触碰到光明的线。“本前日搬来便该拜见二姐姐,姐夫说姐姐正病着,不易打扰,我今日才来。”

甜沁抿了口茶,浓黑的长睫低得完全遮住瞳孔,“二姐姐见谅。”咸秋一如既往的贤德淑慈,拿出主母宽容大度的风范,“你姐夫是为你着想,也为我着想。以后你要长久在宅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虚礼就省了吧。”

甜沁谢了句,姊妹便相对坐着,一时沉默无言。命运是写好的剧本,任凭之前发生了再多波折,她们姐妹终究住在了同一屋檐下。咸秋因为私心将妾室人选从甜沁换成了苦菊,甜沁因为私心替许君正舞弊,与许君正私奔,余元因为私心背叛了谢家,许君正又因为私心又背叛了甜沁,谢探微又反杀了余家……

过往种种,剪不掉理还乱,人人都有罪,人人都陷在泥潭里苦苦挣扎,若计较是非黑白,这日子没法过不下去。

甜沁私奔的那件事实在忌讳,使姑娘家声誉扫地,如今不提了。人相安无事便好,人最重要。

“你刚来谢家,本为你接风洗尘。奈何二姐姐病着实在没精力,过几日再为你准备好吃的。”

咸秋有气无力,余家倒台后,她这个主母的底气也断崖式跌落。明知谢探微毁了余家又如何,忍气吞声,她险些也陪余家去酷寒边陲。她能留下,便是最大的恩赐了。荣华富贵和塞外风雪,是个人都会选择。况且她爱他,怎么舍得离开他。

她真是后悔,一个生子的妾而已,若开始便听谢探微的选甜沁,没有后面风波。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是她的嫉妒心害了自己,害了余家,也害了她和谢探微的夫妻感情。

甜沁捧着茶杯,长睫如蝴蝶般颤动,对谢府还有拘谨和畏惧。咸秋欲言又止,没敢问她是否侍奉过男人了。见她桃润的样子,有种小妇人特有的气质,答案很明显。

看得出来,她姐夫对她有几分情意,宁肯直接毁了余家和许家,也一定要得到她。

其实岂止几分情意,谢探微对甜沁那种非她不可的执念简直恐怖,称得上是瘾。

咸秋只得劝自己,瘾褪后怎样就不得而知了。宠爱虚无缥缈,主母名分握在手里才实打实。

傍晚,画园阵阵薄雾。

月淡寒轻,庭间竹梢栖鸦,叫晚雾笼得半隐半现,檐角风铃叮叮作响。甜沁将首饰都塞进了妆奁中,暗暗计划着存钱,日后如有机会派上用场。又和陈嬷嬷等人将画园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泼上水,侍弄喜欢的花草。凭心而论,这处居所比前世强太多,前世她产子后饥寒交迫,若有这等温庐庇护,应不至于早逝,起码能苟延残喘些时日。前世没给的东西,今生谢探微给了,她还不想要,冷脸对他,他上赶着,有时候很难说不是一种命运弄人。

忙完这一切,天色薄暮,出了细汗。甜沁站在卧房中正费劲地褪着衣衫的带子,谢探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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