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色。与此同时,二人身后也是一片愈加爆发的喧哗,惊愕、恐惧,酿成了凡人们寻到了确凿证据后的亢奋怒骂:“她如何出现的?凭空现身的妖女!”连四海龙族也惊诧看来。
于是人们又恶意揣测:“是龙女!定然是龙女!”“看!早说哪吒与龙勾结!”
哪吒唇角却轻轻勾了起来,笑意淡得稍纵即逝,而后是鲜血,大股大股从他喉鼻涌出,滴落在单薄如骨的身躯上。
渐渐地,鲜血又流尽了,被雨化开,那些翻卷嶙峋的伤口被泡得发白。云皎一直静立在他身旁,等他气息稍稳,才无奈开口道:“你不该逼我显形的。”
现在好了,罪加一等。
哪吒闻言,却不甚在意,分明濒死而带来的嗬嗬喘息才平复些许,他唇角的笑却愈发大。
不再是浅薄的笑,更像是一株浴血的红莲,在生命尽头想要最后一次恣意绽放。
他心觉自己解脱了,音色弱,却诡异的很是轻松:“从今往后,我不再姓李,血肉还予父母,人伦不再约束,凡尘一切与我无关。既只做"哪吒',便只谈哪吒′之事。”
云皎凝视着他,蓦地补了句:“我也没唤过你'李哪吒。”哪吒愣了愣。
是这样,十年前,他说她为何知晓他名姓,但她只唤他"哪吒"。哪吒是个即便吃瘪,也极少错开眼神的人。他被云皎噎了一句,也不回避,反而愈发直勾勾用目光盯着她。他眼角在淌血泪,唇边亦是血迹斑斑,但在云皎眼中,他此刻并不狼狈。甚至,他的语气都依旧锋锐,含着几分怨:“你骗了我,你说你是我的妻子,为何临到我死前,才肯重新现身?”
这样,他如何娶她?
他就要死了。
云皎静静看着他,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着仍被他抓握的手,试图挣脱,可一旦稍动用灵力,就会被固执的少年攥得更紧。他的手指上也是条错伤痕,几乎只有指骨,在她腕上留下斑驳痕迹。她微蹙眉,似有些疼。
哪吒见状,才稍稍松了手指的掌控,但待云皎尝试挣脱,他又再度勾缠着她的手指,乃至将她两只手都拢在怀中,合掌禁锢。云皎仍未说话,他却太聪慧,似已想明白了什么。云皎指上的那枚乾坤圈,被血色浸染后,依旧金光透亮。他垂眸看了一会儿,神态渐渐疲惫下来,音色也轻弱下来。“他,会这样逼迫你么?逼迫你留在他身边。”来自异界的乾坤圈,来自异界的她,哪吒想,在异界,或许还有另一个未曾经历过这一切的他。
他有些想岔了,这时的他并未想过自己还会复活。少年时的哪吒仍不免天真,他以为异界的他有截然不同的生活。一念之差,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想,或许在云皎所言的那个“将来"里,他并未经受这一切,有着美满的生活,有着心爱的妻子,有着他本该拥有的锦绣前程。云皎笑了笑,明媚的容色,哪怕在凄风苦雨中也能依旧皎然生辉。她似想到什么,笃定道:“他会。”
眼前的哪吒闻言,默了默,松开了手。
云皎便看着他。
“他如此对你,可恨。“他轻嗤一声,“我不是他,我不会逼你。”云皎依然淡笑。
一一猜对了。
他果然会较劲,还说不是一样的!是他是他都是他,是那个八百个心眼的小哪吒!
云皎活动了会儿重获自由的手腕,微微垂眼,血水被雨冲走,却还残留着他指骨的压痕。
爱较劲,劲也大。
但她想,至少这会儿,她也算是陪着他了。“疼么?"她问。
海崖高悬,崖下的海水翻腾,巨浪几番腾跃上来,激荡的声响如恶鬼呜咽。哪吒没有听清,“什么?”
云皎便重复了一遍:“哪吒,你疼么?”
他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疼。”
云皎没再说话了。
四海龙族见他已是强弩之末,饶是云皎在侧,或只当她是寻常蛟精。周遭渐渐变得平静。
她看着他一步步往海边走去,海风狂暴,他残破的红衣被吹得紧贴身体,却仍似有意替她挡着风。
哪吒,就很喜欢做这般事。
云皎原本落后他一步,但她快步迈进,最终与他并肩而立。“你叫什么名字?"哪吒最后一次问她。
云皎答:“云皎,皎若云间月。”
但现在好像还没有这首诗。
哪吒果然静默了一瞬,他似有困惑,喃喃着:“为何…我总觉得,你的名字并非这个寓意。”
这下,云皎愕然看向他,正对上他回视的目光。他摊开血迹斑斑的掌心,最后一点微弱的灵光浮现,将那枚与他而言已有十年的珠花变幻而出,递给她。这枚珠花,是那日云皎买下鹿头后,随手从鬓边拆下别在鹿角上的。彼时情急之下,她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了。
没想到被他留了下来。
虽经岁月,这珠花却被保存得极为完好,甚至能看出用灵力温养过的痕迹,珠贝光泽依旧温润。
云皎又问:“那海螺呢?”
他极自然而平静地接道:“那是你送我的,既然送我,便是我的。”她送他打狗棒时,他亦是这般说。
云皎失笑,他却正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