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类似军机处的制度理念不是“少数服从多数”为原则,而是“天无二日”,决策权集于一人避免优柔寡断。
陈绍已经决定的事,都无须再讨论,只要传达给下面执行即可。
这种模式有缺陷,一个人会受情绪、人情等因素的影响,并不能保证每个决策都很理智。
但陈绍知道,这已经是现下最合适的制度了,因为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大势的走向,这种先知是不能和手下掰扯开谈。
陈绍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坦诚了。
不料萧氏又说道:“节帅西征,一路上与百姓秋毫无犯,足见大仁之心。请怜悯回鹘的商户,要是真的断了他们的商路,这些人世代只会行商走线,生计必然会无以维持。何况节帅我们越宽容,您的雄才大略便越容易成功,是么?”
“我们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若是节帅怜悯,我们夫妻今后愿在节帅,效犬马之劳。”
她说道犬马之劳的时候,不知道是陈绍的错觉,还是怎么,竟然感受到了一丝魅惑。
这可是当着她丈夫呢。
再看悉里,一副完全没觉察到的样子,朝着陈绍点头哈腰的。
陈绍心中冷笑,这可真是啥手段都使出来了。
看来财帛动人心,走到哪里都是真理,这位置太重要了,简直就是聚宝盆、瓯金瓶。
越是如此,陈绍就越是不可能松口,看着他们夫妻还在纠缠不清,陈绍直接摆手说道:“勿复多言!”萧氏突然伸出手臂,用袖子遮住了脸,悄声说道:“大帅若是赐怜,怎么着都行. . .”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一点也不风骚,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一丝羞涩,有一种邻家姐姐一般的清纯亲切,那一点点的羞涩也愈发可爱。
陈绍直接服了。
这人绝对是个高手,当着自己丈夫的面,下面还有这么多人,她心理素质也是够强的。
再看悉里,还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哈巴狗模样,陈绍捏着酒杯,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冷声重复道:“勿复多言!”
两人见陈绍态度决绝,只能行礼之后退下,萧氏满脸幽怨,但是一回头,又是一副美丽大方的模样。下面的人隔得远,听不到他们说话,纵使有人觉察到异样,见她如此做派,也都不再多想。悉里回到座位之后,闷闷不乐,玉门关商道在他眼中,比天还大。
他低着头,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
若是没有经历过这泼天的富贵,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放不下,但是见识过之后,就再难割舍了。贪婪这东西,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恶性,无法消除,只能用理智克制。
而萧氏则面色如常,甚至还端起酒杯,遥遥地与陈绍示意。
看着她那未笑含春的目光,猜测着那貂皮上衣下定然诱人的婀娜身段,陈绍远征以来,就没有过女人,心里已然稍微有些凌乱。
他看着杯中的美酒,心里暗暗感叹,古往今来那些成大事的豪杰,果然都是天生的龙凤。
他们位高权重之后,竟然能克制住欲望,继续奋斗,这一点就超过了很多人。
当然也有很多奋斗到一半就意志消沉,沉湎在富贵温柔乡中的,这类人的辉煌就如昙花一现。酒宴散了之后,陈绍率先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住处。
其他人也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住。
九大家族的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感到了无限的惶恐,其中有一两家,显得稍微从容淡定了一些。曹仁礼看了一圈,发现张安信依然坐在那里喝酒,顿时指着他骂道:“姓张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张家的兵马,再说了,我还有兵马么?”
陈绍带着亲兵,回到大帐之中,刚刚坐下,就有光源堂的番子来报。
让他进来之后,这人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东西,说道:“节帅,这里是悉里手中的骆驼马匹、田庄地产、商铺牧场、金银财帛等物的帐册。”
陈绍说道:“我就不看了,那夫妻两个,也回不到锁阳城了。我担心其他人会逃奔西洲,你们按照这个账本,去接手锁阳城的商队,一匹骆驼也不能少。”
因为是大军破城,所以陈绍是一个征服者,这层身份让他不必畏手畏脚,做事可以大胆一些。今天他见的这些家族,有的暗中已经和他联络过多次,有的却是第一次来找他。
九大家族太多了,注定会有一批人要被陈绍给除掉。
剩下的,则作为他的手下,替他在瓜沙行使一定的治理权。
这一点,陈绍学的是后世十处搅屎九处有它的大英帝国,扶持弱的,打压强的。
弱的想翻身,就得依靠自己。
瓜沙九大家族,五汉四胡,五汉姓(曹索张翟阴)掌控土地与宗教,四胡姓(药罗葛/夜落纥/康/安)垄断商贸。
陈绍打算扶持的,就是最弱的张氏和翟氏。
这两个一个是张义潮的后人,如今势力范围只剩下祁连山西麓,管理着吐蕃牧场。
翟氏则是负责天文占卜、掌管着写经坊,西域百姓普遍信佛,所以陈绍要他们做自己的喉舌。攻城之前,一共有四个家族找到了自己,就算如此,陈绍也没打算将他们全部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