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块好石头磨磨。
“小孩子家家,最是念亲。”
另一个正费力劈砍枝桠的壮实工友,喘着粗气插话:“我看啊,八成是你家那宝贝孙女想爷爷喽,正窝在家里哭鼻子!”
一提到孙女小鱼,陈大志满身的疲惫好似都减轻了许多,那布满汗水和木屑的老脸,更是瞬间柔和下来。
“哭鼻子?那丫头鬼精着哩!”
陈大志“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骄傲和宠溺,仿佛孙女就站在跟前儿。
“这些日子她跟着她李爷爷练武,卯足了劲儿!你是没瞧见,那拳脚,嘿,有模有样,比咱年轻时候强多了!”
孙女陈小鱼,那是陈大志在这毒虫恶瘴、累得直不起腰的伐木场,支撑着他咬牙硬抗的一股心气儿。
“等这趟活儿干利索了,小鱼学武的束脩便又攒了几分,老李说了,小鱼以后指不定真能练出名堂来!到时候,咱老陈家也算有了盼头!”
他说着,下意识挺了挺腰杆。
“啧啧,大志哥可以啊!”
摸斧头的汉子停下动作,带着几分羡慕。
“不像俺们,就盼着能多砍几根好料子,去王铁牛那里换点铜板,能把眼下这关熬过去,就谢天谢地咯!”
“熬过去?那必须得熬过去!”劈柴的壮汉用力一斧子劈开最后一块木头,抹了把汗。
“大志哥说得对,日子总得过,有盼头才有劲儿!小鱼那丫头有出息,那也是咱金沙村的福气!”
“等回去了,让她给咱哥几个露两手!”
“哈哈,那敢情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粗犷的笑声在林间肆意回荡,短暂冲散了深山的阴郁,也冲淡了这一天伐木的疲惫。
陈大志抬头望了眼天色。
头顶的天空被老林子高大浓密的树冠切割地支离破碎,暮色正一点点吞噬着林间的光线。
“呼啦——!”
一阵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腐烂落叶气息的山风猛地刮过,吹得四周草木“哗啦啦”乱响,枝叶疯狂摇摆。
一股明显的、饱含湿意的水汽扑面而来。
这天儿可不太对啊!
陈大志看得眉头紧锁,心里咯噔一下。
他心里盘算着,龙王爷您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发大水,完全是好心办坏事儿啊,砸了自己这挣钱的活计!
“行了,都甭扯淡了!”
“都收拾收拾家伙事儿,赶紧生火做饭!吃饱了钻窝棚,攒足了力气,明儿个还得跟这些铁木祖宗较劲儿呢!”
不过这落雨的差事,有龙王爷管着。
他想恁多也改变不了。
陈大志吆喝一声,扛起斧头,拖着那条酸痛的跛脚,一瘸一拐走向营地中央的篝火。
——
翌日清晨,天色果然阴沉地厉害。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树冠之上,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细密冰冷的雨丝,悄无声息地从云缝里筛落,打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从天空俯瞰,整座黑林岛都笼罩着一层湿漉漉、灰蒙蒙的薄纱。
“他娘的,还真下了!”
陈大志钻出低矮潮湿的窝棚,紧了紧身上那件破旧却还算厚实的蓑衣,戴上斗笠。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
营地里一片忙碌,工友们骂骂咧咧地披上简陋雨具,抱怨着这鬼天气,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
对他们这些靠力气吃饭的人来说,除非像是前阵子那种天倾似的瓢泼大雨,否则还不足以让手头的活计停下。
铁木坚硬沉重,这点雨水落在上面,很快就被粗糙的树皮吸收或滑落。
对砍伐本身影响不大。
只是地面变得湿滑泥泞,需要格外注意脚下。
“娘们儿绣花呢!磨磨蹭蹭!”
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顶着斗笠,踩着泥水大步走来,正是此次伐木的管事手下。
这监工挥舞着手里一根油亮的皮鞭,不耐烦地呵斥道:“这点毛毛雨算个屁!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天换个地方砍!”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换地方?这伐木点可都是事先划好的。
监工没理会众人的疑惑,用鞭梢指向营地西侧,那里有一条被浓密藤蔓和灌木遮掩得几乎看不见的小径。
“看见那条缝没?麻溜点钻进去!里面有片小山谷,管事昨个儿巡山时发现了,里头有几棵上了年头的老铁木,品相顶好!”
“主家点名要的料子!都麻利点,今天的目标就是那几棵!砍好了,工钱加三成!”
加三成工钱?
临时加工他们肯定不乐意,但加工钱,事情就不一样了,毕竟就是奔着工钱来的!
这番话就像一剂强心药,瞬间驱散了众人对阴雨天气的怨气。
陈大志更是眼前一亮。
反正都是卖力气,干什么不是干?孙女小鱼交束脩的钱,又能多攒点,那是实打实的!
监工是个火爆脾气,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老子用八抬大轿请你们进去啊?”
“赶紧的,开路,别耽误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