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9章
额尔吉喜带着孙女,在家兵的簇拥下快马出了京城。恰逢此时,皇宫西门缓缓开启,一列马车队伍肃穆驶出。前后护卫的禁军头戴铁盔,盔缨如火,甲胄鲜明,在晨光中凛凛生辉。他们身形挺拔、目光如炬,腰佩长刀,步伐整齐划一,无声中自有一股慑人威仪,护着车队朝城外缓缓行去。城中,无数快马踏碎晨雾,铁蹄如急雨般击打着空旷的石板街道,嘶鸣声撕裂寂静,纵骑者伏鞍挥鞭,如一道道离弦之箭直扑城外。铁蹄铮铮,啸声急促。一些正出城的人家闻声,原本从容的心绪也蓦地收紧,不由得掀开车帘,向外边的仆人催促道:“快些,枫谷离京城将近百里,若走得慢了,天黑都赶不到,只怕连夜饭都要误了!”二十多支车队,或疾驰,或匆忙,纷纷朝城外奔去。也有那早早出城的人家,昨夜便歇在驿站之中,次日天方破晓,便起身用了早饭,唤仆从套好车马,伺候千金登了车。经公都府驻驿兵士指点前路,一行人悠悠然朝着已不甚遥远的枫谷行去。
辰时,沈蕊玉被叫来枫谷新哨所“迎晖楼",与公都周用罢早膳,正移至窗边,便见一列车队沐着粼粼晨光,迤逦朝枫谷行来。再近一些,已有士兵疾步朝他们这边赶来。片刻,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巫行安出现在门边,躬身禀报:“镇西都尉唐游将军夫妇携爱女,已至枫谷门外。”唐将军也来?沈蕊玉回身,看向巫行安。
“好了,退下吧。”
“是。”
公都周发完话,搁下筷子,拿过银盘中温帕,擦了擦嘴,抬眼看向妻子,目光中有笑意,“你今天可以坐在这里,坐镇后方,为夫先走了,谷里的人手,你看着用。”
他把地方让给沈家,让沈家安排。
“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奸细??"沈蕊玉趁他走前,先问道。“有。”
“危险吗?”
“危险。”
沈蕊玉定眼,沉沉地看着他。
狗男人。
“放心,你爹娘家人不会有问题,我的人盯着。”“最好如此。“事已至此,沈蕊玉只得沉下心来,专注眼前所能把握的一切,“我懒得问你究竞想搞什么鬼,但是……公都周已走近,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未尽的“但是”"骤然压断在唇齿之间。沈蕊玉恼得蓦然抬头,横去一眼。
这一眼,正迎上窗外投入迎晖楼的阳光,灼亮天光撞入她眼底,竟似燃起熊熊火焰,炽烈得几乎能将人心炙穿。
公都周俯身,就在此刻,他的脚剧烈一痛……夫人的脚跺在他的靴子上,身手熟稔的她踩他脚用的还是能使上力的脚跟。公都周清咳一声,把疼痛一口咽下,抬首面不改色道:“但是什么,但请夫人指教。”
沈蕊玉也懒得松开脚,压着他的脚尖不放,看着他冷冷道:“沈府的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别怪我什么事都干得出。”他知道。
公都夫人的胆是跟老天要来的,是没什么她干不出的,公都周还是面不改色,吃着疼痛朝夫人一颔首,道:“知道。”沈府是她的软肋,他还要拿着他们拿捏她,夫人懂的,他自己出事都不会放任沈府的人出事。
“那我不打扰夫人做事,先走一步。“公都周的脚传来疼痛,想来今天也是多有不便,但既然已被踩,事情已成定局,公都周便就势搂住了她,把头埋在她脖子里重重一闻,轻喃道:“莫要太想为夫。”沈蕊玉刚入肚的早膳往喉口翻滚,猛地往后一退,见犊子顿时放声大笑,朝她拱手:“有劳夫人,为夫去去就回。”贱人阿……
脸皮厚的贱人!
沈蕊玉绷着脸,转过身,对着窗外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对着门外大喊:“来人!”
她气势汹汹的喊声惊得楼下的何氏提着裙子就往上跑,一时心急,也顾不得礼,边跑边道:“大娘子,来了!”
沈蕊玉跟她说了唐游夫妇带女儿来的事,让她去禀今日在枫欲门口迎客的祖母与父母三人。
何氏领命而去,这日沈蕊玉也坐镇迎晖楼,看着沈府送出去的那二十三张帖子所代表的人马,一一驶入枫谷。
枫谷到了夜间,便是树上也挂满了灯笼。暖光自绛纱罩中透出,层层晕染,将枝头摇曳的枫叶照得如同浸透了琥珀流光,让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辨,在灯下泛着朱红、金橙与暗紫交融的色泽。等那夜风拂过,叶影翩跹,就像千万点明灭的火焰在幽蓝的夜幕下无声燃烧,又似缀满珠宝的云霭低垂人间,连投落在地上的影子,也碎作一片荡漾的暖色涟漪。
那刚入谷的宾客们看得痴了,有少女自马车内转过身,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惊叹道:“竞真是来赏秋的,沈家没有骗人!”这一日的马车颠簸,坐得人浑身酸疼,如今见得这般景象,倒也值得。那位母亲见窗外已无行人,便将窗帘挽向一侧,凝望着窗外那片红火而朦胧的夜色秋枫,不由轻叹一声:“这般景致,倒像是把人间烟火揉进了梦里。少女闻言,咯咯轻笑,转身便偎入母亲怀中。她痴痴望着车窗外流转如梦的秋色,轻声呢喃:“公都府的公子……沈家姐姐真是好福气。”竞肯将枫谷借出,容她独赏这一季秋色,如此恩遇,怎不教人羡煞。惹人羡煞的沈蕊玉这时坐在迎晖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