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韩里得知后,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家里似乎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萌生了提前回学校的念头。
回到熟悉的燕园,初春的气息还很微弱,但枝头已隐约可见鼓胀的芽苞。韩里刚放下行李,正整理着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室友就拿着一份新出的校园报纸,咋咋呼呼地冲进来。
他指着其中一个版面给他看:“韩里,快看!这不是你那个妹妹吗?数学系的张连馨,上咱们校报了,说是提出了一个…新方法。”韩里接过报纸,目光落在照片和那篇充满赞誉的报道上。他发自内心为张连馨高兴,他一直都知道她很聪明,很优秀。但听着室友那句随口而出的“你妹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抵触和莫名的烦躁,下意识地就开口反驳道:“她不是我妹妹。”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反应这么大。室友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韩里感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是亲妹妹。就是……以前一个厂区长大的,算是朋友吧。”说完这句话,他心心中忽然一片清明。
他意识到,自己对张连馨,或许并不仅仅是儿时玩伴的照顾之情,也并非单纯的兄长对妹妹的关怀。
这种认知让他心绪纷乱如麻,既有豁然开朗的清明,又伴随着不知所措的慌乱和一丝隐密的期待。
在原地踌躇、内心挣扎了几天后,韩里终于鼓足勇气,想借着从家里带来的特产一一一些他记得张连馨小时候似乎挺喜欢吃的柿饼一一去找她。他精心挑选了品相最好的几个柿饼,用干净的牛皮纸袋装好,怀着几分紧张,走向女生宿舍楼。
初春的寒风依旧料峭,但韩里却感觉自己手心出汗了。刚走到宿舍楼下,他还没来得及找人传话,迎面碰到了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走出来的李花阳一一张连馨的室友。
李花阳见到他,很是热情地打招呼:“韩里,你来找连馨啊?”韩里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平常:“嗯,她在宿舍吗?”“哎呀,真不巧,"李花阳说道,“她刚跟她对象出去了,你没碰上吗?”“对……对象?”
韩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瞬间怔在原地,提着纸袋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袋柿饼此刻仿佛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粗糙的纸袋边缘珞着他的手心。“对啊!"李花阳完全没察觉到他瞬间僵硬的脸色和变化的情绪,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语气带着一点点羡慕,“好像是之前一个学术交流活动上认识的,香江来的交换生,家里条件可好了!人长得也帅,特别有绅士风度!”她继续补充着细节:“人家刚认识不久,就送了连馨一块手表当见面礼,听说是国外的名牌,可贵了!我们都看到了,真漂亮。”她的话语像一把把钝刀子,香江来的,家境优渥,绅士风度,名牌手表……每一个词,都慢悠悠地割在韩里心上。
“哦我……这样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
“那我就不等她了,麻烦你把这个--"他想把手中的纸袋递出去。话到嘴边,看着那朴素的牛皮纸袋,他猛地收回手,将纸袋紧紧攥在身后,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改口:“不用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韩里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闷和涩然。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熟悉的校园小径上,原来她的世界里,已经出现了更合适、更耀眼、更能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而此刻,在校园另一条栽满银杏树、此刻枝条尚未吐绿的路上,张连馨正和那位谈吐温文的香江青年并肩走着。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条洒下来,在她沉静的脸上跳跃。她神情专注而平和,偶尔附和青年几句。
那块手表,她并没有收下,当然,这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值得。张连馨忽然想起中秋时节,张中仪说的那句话一一有时候缘分也很奇妙,往往在你完全没有想法的时候,反而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