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书:“林厂长,关于上次跟您提的报表统一格式的事情,我按照您的指点,重新完善了方案,写了份正式的建议书。已经按流程交给赵科长了,也想请您…抽空看看。”
林颂对李灵说:“既然已经按流程提交了,就安心等待科室讨论和上级批复。厂里有厂里的办事程序。”
李灵的心凉了半截。林厂长这是……不想管?还是觉得她太急躁?却听林颂又对马大姐随口说了一句:“年轻人肯动脑筋是好事。工会这边有些基础数据统计,好像也挺乱?”
马大姐立刻接话:“可不是嘛!各车间报上来的工会会员信息、困难职工补助申请什么的,每次核对起来都费老劲了,看得我头疼。”林颂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和马大姐一起走了。李灵站在原地,仔细回味着林颂最后那两句话。林厂长没有直接肯定她的建议书,却当着新上任的马主席的面,再次肯定了“肯动脑筋”的态度,而且……那看似随意的后半句,是在给她指另一条路吗?工会的数据统计?
对啊!生产报表牵扯面广,阻力大,一时半会儿难以推动。但工会内部的数据相对独立,如果能在工会这边先做出成效,那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李灵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晚上回到宿舍。
她们住的是八人宿舍,挤挤挨挨放着四张上下铺。李灵的铺位在靠窗的下铺。
此刻,同屋的几个女工正围坐在中间一张小桌子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叽叽喳喳地闲聊。
看见李灵进来,说笑声微妙地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继续响起,只是话题似乎悄然转了方向。
“哎,你们看到厂务公开栏那儿贴的新公示了吗?"一个方脸女孩吐掉瓜子壳,“马大姐,就是工会那个特别热心的马大姐,当选工会副主席了。”“看到了看到了!“另一个叫短发女孩说道,“马大姐人真好,我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医院在哪,她亲自带我去的。她当副主席,咱们以后有啥难处,更好说话了。”
方脸女孩目光似无意地瞟了一眼正默默放下布包的李灵,声音稍微扬了扬:“这人呐光想着表现可不行,还得靠扎实的工作和群众基础。”短发女孩立刻心心领神会,附和道:“就是,得像马大姐那样,一步一个脚印,为大家办实事,大家才服你。有些人啊,才来几天,就恨不得全厂都知道她能耐,天天想着在领导面前露脸。”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
宿舍里其他几个女孩虽然没直接搭腔,但眼神交流间,也流露出对李灵某种程度的不认同和疏离。
李灵平时在宿舍里,不太参与她们的话题,要么是在看东西,要么就是在写东西,让想放松闲聊的室友们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无形中给了她们压力,仿佛她的存在,就是在映照她们的“不求上进”。这种压力转化不成动力,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排斥。李灵握着布包的手指紧了紧,径直走出了宿舍门。走廊里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压低了的嬉笑声和议论声。
“听说她今天又去找林厂长了……真是心比天高哟。”“跟她住一块真累得慌,感觉喘气都得小心点儿…”李灵快步走到水房,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用力扑了扑脸,才感觉那股燥热和委屈被压下去些许。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还带着水珠、年轻却写满倔强的脸。她承认自己是有野心的,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她不想像别的女孩一样,按部就班地工作、找个差不多的对象、结婚生子。她渴望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渴望能像林厂长那样,冷静、强大、举重若轻地掌控一些事情,而不仅仅是当一个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