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身后粗粝的树干上,拉得很长。
他们并肩靠坐在一棵古树下,仰头望着头顶苍穹,浩瀚无垠,繁星密布,璀璨得近乎不真实。不再是宫廷中四四方方、被檐角分割的天空,此时的星空原始、壮阔,毫无遮挡,带着一种独特又舒适的自由味道。
江绫就枕在他的胳膊上,衣衫在连日的逃亡中早已破旧不堪,沾着草屑和泥污,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她汗湿的额角和颊边,虽有几分狼狈,然一双桃花眸却分外明亮。
她望着星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季洵,你说……我们还能走得出去吗?”
“那是自然。”他的声音沉稳而肯定,手臂能感受到她传来的细微温度,“待我们出去,北戎寇边之患想必早已平定。经此一役,必打得他们元气大伤,终生不敢再犯我晋国疆土半步。”
“你怎么这么自信?”她侧过头,火光在她明亮的眼眸中跳跃,“主帅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了。擒贼先擒王,军心怕是大乱。要我说,北戎说不定已经不战而胜了。”
对她这话,他浑不在意,反而带着一种剖析战局的笃定,“你看那北戎王,年纪尚轻,性子急躁,一看便知是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之辈。若非此次借了地形之利设伏,我大晋铁骑定然早已踏平他的王庭!”
江绫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眼眸在火光下闪着狡黠的光,“我才不信,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同一座山里转了五六圈,连下山的路影子都没摸到。再这么转下去,北戎王庭踏没踏平我不知道,咱们只怕要双双饿死了。”
季洵侧过头看她,一双眸子显得愈发深邃,他忽然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那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汗意。他脸上的神色忽有几分认真起来,“阿绫,若是我们永远都寻不到出去的路……”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可愿意,陪我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江绫眼珠一转,她故意蹙起眉,嫌弃地打量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才不要留在这里,而且和你留在这里,”她拖长了声音,瞥了他一眼,“你连吃食都不会做,到时候我岂不是要跟着你一起被活活饿死!”
季洵:“还来说我?也不知是谁,自告奋勇去捉兔子,结果兔子影子没见到,反倒摘回来一堆色彩斑斓的毒果子……”
江绫面颊瞬间飞红,“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强撑着气势,扬起下巴,“再说了,你这不也没饿死吗?还嘲笑你的救命恩人,你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季洵眼底漾开几分笑意,见她要恼,好脾气地哄她:“是是是,多谢阿绫姑娘‘不杀之恩’。”
见他这话中有话,江绫一声冷哼,当即便推开了他,不再理他。
火堆劈啪作响,江绫顿了顿,忽而抬起头,目光清亮地望着他,映着满天繁星和跃动的火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自然是愿意的。”
她没有移开视线,就那样侧着头看他。跃动的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温暖而明暗交错的光影,细腻地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那总是流转着灵动与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蕴满了浅浅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比那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那双清澈的瞳孔深处,清澈地倒映出他的影子,盛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一种更为深邃、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浓烈情愫。
季洵凝着那双眼睛,心口像是被最炽热的火炭烫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重重地撞击着,一股强烈到难以言喻的冲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遵循着本能低下头,精准地攫取了她微启的唇。
江绫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的颤动。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那个吻起初只是带着试探的温热和一丝不确定的轻柔,但几乎在触碰的下一秒,便如同星火燎原,变得深入而急切。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
江绫和陆枫两人又在亭内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雨势才渐渐缓下来。方才那惊雷下的短暂靠近与失控,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
太子妃滞留宫外,已是极大的忌讳,若彻夜不归,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那将不是几句狡辩或太后恩宠可以轻易抹去的污点。
眼见天色愈发昏暗,陆枫未再多停留,当即便去附近村舍寻了马车,将江绫送了回去。
椒兰殿内,锦心和素云见江绫回来,一时皆松了口气。
一番沐浴更衣后,窗外,持续了许久的雨声终于渐渐停歇,只余下檐角残存的积水偶尔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轻响。
江绫掀开锦被,正要躺下,却见素云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退下,反倒有几分欲言又止,顿了许久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说道:“郡主,殿下还没回来……”
江绫身上有些疲惫,未多理会,脸颊埋在锦被间,闷声道:“不用管他。”他会功夫,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哪里需要她担心。
素云仍想再劝两句,可见江绫似乎很是疲累,当下也未再多言,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