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了,要对一个仅见过几面、如今又变得如此陌生的男生喊“哥哥",心里实在有些别扭,但乔秋英又笑着轻轻推了推她。“好久不见,哥哥。"她抬起眼,嗓音清亮,带着少女特有的脆甜,像夏日里咬开的冰镇西瓜。
沈晏风脚步没停,只是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喉间溢出一声淡淡的"嗯",算是回应。
随即,他礼貌地喊完人,径直走向了一楼的书房,关上了门房。关弥的房间安排在了二楼,不出意外的话,她将要在这里住三年的时间。晚上睡觉前,乔秋英将装好现金的钱包放在关弥枕边。“小弥,妈妈每周都会给你打电话。"她温柔梳理着女儿的头发,“在这里要乖乖听话,见到长辈要主动问好,晏风哥哥正在准备高考,千万别去打扰他。退到事情先自己想办法,实在解决不了就找管家伯伯,知道吗?”关弥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她不舍啊,想到未来三年可能都见不到家人,她心脏就酸胀得发疼。
第二天上午,提前去办完关弥的入学手续后,他们就要赶傍晚的航班飞往美国。
午饭时关棠一直抱着关弥不肯松手,哭得抽抽噎噎。关弥只好带妹妹回房间轻声安慰,客厅里乔秋英放好被塞回来的银行卡,握着沈老太的手再三道谢。“别这么见外,你们到美国后要用钱的地方有很多,不必给我。“沈老太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笛芬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你们的孩子我自然要照顾。安心带小棠去治病,其余的都交给我。”
傍晚去机场送走他们后,关弥坐在车里,孤独地看着渐沉的日落。回到大院,里面很安静,而书房里的沈老太正被孙子突如其来的请求给震惊到了。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才几岁,小弥才几岁?”“等她成年。“沈晏风那只修长的手正懒散地勾着一只钢笔转,“现在只是提前报备。”
沈老太眉头紧皱:“你安的什么心思?”
“不是很明了吗?“沈晏风笑得很无害,“现在告诉您,只是想让您去知会她的父母,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沈老太抄起桌上的书就往他脑门上砸:“你要疯就自己疯,我没空陪你玩。”
她扔下书,转身要往外走,“你说的事我会好好想想,但在她成年之前,你要注意分寸,不许做任何越界的事。”
身上传来懒洋洋的回应:“我连话都不会和她说。”关弥下楼吃晚饭时,正遇上要上楼的沈晏风。她下意识地唤了声"哥哥",他没应,有点视她为空气的意思。和他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她闻到一股昨天并没有的清冽的雪松气味,像初冬覆着薄雪的山林。
吃饭时,沈老太夹了两块剔净鱼刺的肉,放进一直低头吃白米饭的关弥碗里:“暑假想不想出去玩玩?可以让晏风的姐姐带你四处走走。”“外面日头毒,"沈老爷子沉声道,“不如在家多读几本书。”这位不怒自威的老人今天刚结束外地的视察回来,饶是穿着寻常家居服,也让人无法忽视他带来的压迫感。
关弥听说过这位爷爷的赫赫战功,此刻捧着碗的手不由收紧,“沈爷爷,沈奶奶,我假期想在家预习功课。”
“也好,"沈老太笑道,“让晏风把他高一的课本笔记找给你,他们学校的教学进度快,你提前熟悉下总没坏处。”
关弥心里一暖,正巧她也想借课本,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悄悄抬眼看向对面安静用餐的沈晏风,他垂着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筷子,对沈奶奶的提议不置可否。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对她若有似无的疏离。也许他并不乐意她住进来,更不愿被她打扰。唉,也不知道他愿不愿借课本。
要不是不借也没关系,等开学了,她就多花一点时间去研究。用餐结束后,关弥主动帮着保姆收拾好碗筷,这才转身上楼准备洗漱。刚走到楼梯转角,又遇见了沈晏风。他洗了澡,换了一身简约的黑色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湿气。
“哥哥。”
喊完,她侧了侧身,让他先下。
出乎意料地,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清爽的沐浴露香气夹杂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隔着半个肩头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散发的温热。
她睁大了眼睛,肩膀微缩,不解地看着他。但也就这么一下,他便转身往下走了。
“来书房。“他说。
是去拿课本吗?关弥心头一喜,连忙跟着他下楼。书房的红木桌上整齐摆放着一摞课本和笔记本,它们都崭新得不像两年前的旧物。
关弥弯腰抱起那叠书,对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沈晏风温声道:“谢谢哥哥。”
见他似乎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抱着书就出了书房。回到房间,原本打算洗澡的念头早已被抛到脑后。关弥迫不及待地坐在书桌前,翻开了最上面的本子。
然后第一页并不是想象中密密麻麻的笔记,而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弥弥,和哥哥生疏了吗?这两天为什么不对哥哥笑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