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她话音刚落,人群后便传来一声带笑的招呼:“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只见一个面如冠玉、身着青色文士常袍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正是太子派来的抚北城长史一一苏琛。
唐宛与他分别已有半年,细看觉得对方似乎又清瘦了不少,向来高洁雅贵的清士,衣角竞然沾着些许泥点,却丝毫不掩其斯文气度。苏琛先是对陆铮叉手一礼,又转向唐宛,笑容真切:“夫人一路辛苦。早就听将军念叨,今日总算得见。”
语气熟稔而不失尊重。
唐宛自是与他寒暄了几句。
陆铮看出苏琛似乎有事要说,便直接问道:“怎么了?”苏琛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压低声音:“刚接到驿传,户部那边……应拨付的下一笔筑城款,又延迟了,说是漕运不畅,需再等两月。”陆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只道:“知道了。”他目光在苏琛和唐宛之间一转,沉吟片刻,对周围人道:“你们先各自忙去。苏长史,宛宛,随我来。”
三人进了正中那间最大的堂屋。
屋内陈设同样简陋,只有一张简朴的大木案,几张胡凳,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抚北城规划草图,案上堆着些卷宗。
陆铮屏退了侍从,让两人坐下。
屋内一时安静。陆铮也坐在木案旁,手指不自觉地在案面轻敲,沉吟良久,才抬眼看向唐宛,目光凝重:“宛宛,有件事,需让你知晓。”他将那日审讯俘虏的结论,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唐宛这才确认,那日车队惊险遇袭,果然是早有预谋。当日她就有所猜测,只是陆铮不提,她就没多问,此刻得知,也并不意外,只是交握在身前的纤细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苏琛在一旁听完,面色也沉了下来,蹙眉道:“夫人遭此劫难,多半与朝中的阻力脱不开干系…他们不仅诸事掣肘拖延,竟使出如此阴毒手段。看来,咱们抚北城想要顺顺当当立起来,前路艰难啊。”他叹了口气,看向陆铮,“殿下在京中,虽有回护之心,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许多事……终究鞭长莫及。”
陆铮默然。离京前太子数次私下召见,话里话外的预警犹在耳边。如今暗箭已至,印证了最坏的猜想。指望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北境的风雨,终究要靠他们自己来扛。
他看向唐宛,苏琛也几乎同时看了过去,两个男人的目光,一个深沉蕴着担忧,一个凝重带着探询,虽未出口,但那无声的疑问却异曲同工:前有艰难险阻,后有暗箭伤人,你……怕吗?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在这北地荒原上建起一座城,还要应对那些阴险之人千方百计的阻挠?"唐宛淡然反问。苏琛苦笑,陆铮的脸上也浮现几分苦涩。
唐宛却极轻地笑了一下:“款项延迟,无非是觉得我们离了朝廷的银子便寸步难行。那我们就偏要让他们看看,没有那些银子,抚北城一样能建起来,而且会建得更好。”
“这样看来,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不是吗?”看着她眼中那簇熟悉的光芒,陆铮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丝。苏琛则深深看了她一眼,与陆铮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夫人能这么想,真是万幸。”
陆铮的语气则恢复了惯有的沉稳果决,他对苏琛道:“款项之事,劳你再多方斡旋打探,看有无转圜余地。同时盘点城中现有物资钱粮,看看能从何处腾挪周转,以应燃眉之急。新城建设,一日不可停。”“是,我即刻去办。"苏琛肃然应下,又对唐宛道,“夫人初来,千头万绪,若有需搭把手的地方,万勿客气。将军早前已物色了几个还算机灵、略识得字的少年男女,就在隔壁厢房候着,夫人处理文书、传话跑腿,也好有个使唤的人。唐宛心中一暖,知道这必是陆铮细心为她打点。她向苏琛颔首:“有劳苏长史费心。”
目光转向陆铮,轻轻说了声:“谢谢。”
商议既定,苏琛便先行离开去处理公务。
陆铮领着唐宛穿过堂屋侧门,来到所谓的“后院”。其实只是用一道简陋的篱笆隔出了两间稍小的土屋,比前面的堂屋更加朴素,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屋子确实简陋,却处处透着用心收拾过的痕迹。墙角那张铺着干草垫的木榻上,整齐叠放着一套半新的、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靛蓝色粗布被褥,看着厚实暖和。
榻边摆着一张略显粗糙但打磨得光滑、不见木刺的新木桌,桌上甚至有一个粗陶罐,里面插着几枝不知名的、显然是新采的鹅黄色野花,为这粗犷的屋子平添了一抹鲜亮的生气。
最显眼的,仍是墙上挂着的那张精巧弩机一一正是唐宛临行前送他的那张,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土墙的衬托下,泛着温润的乌光。弩机下方,靠墙并排放着两只木箱,其中一只箱盖上,还搭着一件她眼熟的、陆铮平日穿的旧外袍,叠得方正。
窗台上,摆着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清水。简陋的木窗棂上,新糊的窗纸透着光,将北地午后明亮的天光柔柔地滤进屋内。陆铮站在门边,看着唐宛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每一处,耳根微微有些发热,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斟酌:“时间仓促,城里一切从简,大家住的都是这般土屋。这间……我前两日抽空略收拾了一下。被褥是拆洗